随着她一页页往后翻,照片里的主角又只剩下两个人,一对神情严肃,少年老成的姐妹。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们姐妹是没有什么合照的,因为没有爸妈帮她们照。
迟遇有很多单人照,都是姐姐帮她拍的。
她的笑容也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变多了。
姐姐一直都将她照顾得很好。
翻到相册的后三分之一,剩下的照片迟遇都有在相机和手机里见过,但没见过它们被冲洗成实体的样子。
到了青春期的迟遇,开始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圈子,只有姐姐跟在她身后念叨的时候,她很少去关注姐姐在做什么,自然也不会去留意这本承载了迟家记忆的相册里,又多了哪些照片。
继续往后翻,姐妹俩的合影又变多了,大多数都是冉禁照的。
还有很多迟遇被姐姐催着发回来的自拍,有些自拍的表情是明显的无奈和嫌弃,没想到这些照片姐姐都洗了出来。
迟遇不禁失笑。
笑完之后,更难过……
如果她知道自己将要失去挚爱的姐姐,那时候一定会给姐姐足够的耐心,不用姐姐催着,她也一定会按时和她视频,分享在异国他乡生活中的所有心事。
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一旦知道的时候,就是已经失去的时候。
迟遇忍了忍,没哭出来。
她已经哭恶心了,她讨厌眼泪,讨厌懦弱。
她要打起精神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做。
当她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相册里没有冉禁的照片。
迟遇立即回忆了一番,冉禁多数情况下会帮她俩照相,可是迟遇也是有亲自给冉禁和姐姐拍过照片的。
她迅速往回翻,看到一套照片,这是前年和她姐姐、冉禁三人去富士山时拍摄的照片。
她清晰地记得那天她们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传说中难得一见的“草帽富士山”,非常漂亮,那是幸运的象征,迟遇兴奋地拉着她俩合影。
她们彼此两两合照,也有单人照,迟遇还用自拍杆勉强拍下三人和富士山的合照。
绝对不会记错,冉禁肯定有和姐姐的合照,而且不止去富士山的那回。
迟遇立即再翻了一遍,甚至将照片一一抽出来,全部检查过,下面也没有夹层。
冉禁的照片呢?
在这本按照时间顺序整齐排列,被精心布置过的家庭相簿里,没有冉禁的一席之地。
迟遇皱起眉。
是冉禁拿走了?要是照片是被人抽走了,会留下不整齐的空位,但是这本相册并没有。
还是说被重新整理过了?
迟遇疑惑的目光转向了这间她很少进来的卧室。
有点儿奇怪。
她皱起眉,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对……冉禁的外套和手包都带上来了,但是这会儿她居然没看到。
迟遇将相册放回去,在卧室里走了一圈,真的没有。
按理来说,外套应该直接挂在衣架上,手包也应该放在床头柜上,可是她居然没找到。
一种奇异的感觉推着她往前走。
前方是亮着灯,充盈着满满水声的浴室,左手边是衣帽间。
这间衣帽间很大,几乎和一间卧室一样大。
这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迟遇发现有一面墙的下方漏出了一丝光。
鬼使神差间,迟遇走上前,推了一把那面墙。
居然被她推开了。
迟遇心跳骤然加快。
她从来不知道,姐姐的衣帽间里居然有个小小的储藏室。
不对……
这儿有张简单的单人床,还有个小衣柜,而冉禁的手包就放在枕头旁边。
迟遇不能理解,后背一阵阵地发麻。
她打开陈旧又窄小的衣柜,里面除了几件眼熟的外套和睡衣之外,还挂了件冉禁今天穿来的那身外套。
什么意思?
迟遇万分纳闷,冉禁的东西为什么放在这样的地方?
之所以迟遇第一眼会觉得这个是个储藏室,除了逼仄、昏暗之外,连个窗户都没有。
但是……
迟遇不小心踢到了床底一个盒子,她拖出来一看,有本薄薄的小小的相册,里面的照片少得可怜,全都是迟遇和她姐的双人照。
没有冉禁自己单独的照片。
小相册很快翻完了,直到最后一页,迟遇看见了唯一的一张单人照。
她认出了相片里十八岁的自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身后的门被推开。
“你在这里做什么?”冉禁头发还在滴水,只围了一条浴巾,难掩慌张神情。
第25章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冉禁站在门口,难得在她的表情里读出了明显的慌张。
大概是洗完澡在沐浴的时候,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直接冲了出来。
迟遇的注意力很难不被她因热水而泛出桃红色的肌肤吸引过去,精致的锁骨上残留着发亮的水痕。
“要不是姑姑让我给你送点水果,我也不会进来。我倒是想问问你。”迟遇半环视周围,“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和姐姐的卧室里会有这样的一间房间?你睡在这?”
冉禁回头,从衣帽间里随意拽了一件迟理的外套披上。
突然看到奇异的房间,即便表面上依旧保持镇定的迟遇,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刚才冉禁在情急之下难得露出了手腕,她却没来得及观察。
现在外套一披,看不到了。
“这儿适合冥想。”冉禁很快收起了慌张,说,“而且我在这里可以静下心,睡得更好。”
即便冉禁说得不慌不忙,也的确勉强能说得过去,可眼前看到的实在太诡异。
骗小孩的话也就骗过去了,迟遇没法相信。
上次冉禁从迟家离开之后,迟遇也到这间卧室来看过,想要寻找姐姐的气息。
那时沉浸在刚刚失去姐姐的悲伤之中,没注意观察细节。
结合今天所见,迟遇回忆起当时进卧室的时候,外面那张宽敞的双人床被褥极其整齐,就像是一整夜都没人睡过一样。
迟遇没被她的话迷惑,问她:“你和我姐很早前就分开睡了么?”
冉禁正用浴巾将头发沾干的动作略有一顿,但很快又动了起来,没回答她的话,将浴巾放好,去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不算大,也足以占满整个安静的卧室。
当冉禁将头发吹干的时候,抬起头,见迟遇将迟理的相册捧在手里,一页页地翻开:“为什么这里面没有你的照片?一张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凌乱又有点毛躁,让一贯一丝不苟又板正的冉禁,带上了一种野蛮的威胁性。
“我和你姐分手的时候全部拿走了。”简简单单一句话。
“然后你还整理了相册?”迟遇说,“还是我姐整理的?你那个冥想的小房间里的相册又是怎么回事?”
冉禁回答时声线平稳:“是我整理的,将一部分我想带走的照片整理出来,放到了那个小相册里。这件事是我跟你姐姐商量过的,她同意我带走。本来小房间里的东西我早就该收拾好,搬到公寓去,可是你姐姐过世得太突然,这段日子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没能来得及。”
又是一段合情合理的解释。
就像是同时出现在凶案现场的监控视频和十万人直播间里,那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和否定了珍藏那朵白玫瑰是因为迟遇的关系时,一模一样。
“你整理出来的相册里全都是我和我姐的照片。还有一张我的单人照,并没有你自己的照片。”
冉禁听完她的话,笑得完全是一位和蔼的长辈:“小遇,我知道你又想说什么。我的确很在意你和你姐,我不否认。因为我这条命是你们给的。你姐姐将我救回来,而你……在我艰难康复的那段时间里,你姐姐很忙,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那时候我情绪和身体状况都很不稳定,但你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你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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