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接触(22)
施安湳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爷爷在后院等你好久了,你可真能耐。”那少年幸灾乐祸的说。
施安湳好似没听到,慢吞吞下了环形阶梯,对正在打扫卫生的胡阿姨说:“我饿了,弄点吃的。”
胡阿姨赶紧丢下抹布,小跑进厨房准备去了。
少年对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恨得牙痒痒:“呵,还有心思吃饭呢,继承人就是不一样。”说完见施安湳还是没反应,冷哼一声,朝着后院跑去了。
施安湳解锁手机,屏保是那张在威尼斯吃墨鱼面的照片,周炳文孱弱又无辜的表情像一把火一样,总能灼烧他的神经。
揉揉眉心,最终还是把手机关了。
保姆胡阿姨在施家干了快三十年了,早已熟知施安湳的秉性和喜好,端上来的东西都是他爱吃的。
“不如刚做的新鲜,凑合一下吧。”
“嗯。”施安湳淡淡的应了声,才慢条斯理的用起早餐,其实说是午餐也不为过,现在已经是11点30了。
“怪阿姨多嘴,你还是赶紧去老爷子那里吧,生气着呢。”
施安湳嚼着虾饺,喝了一口豆浆:“那就气着呗,他有本事把我给废了。”
胡阿姨拧眉,低声叹气:“孩子你别这样,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爷爷,至亲哪有隔夜仇的,而且……”
施安湳“咚”的一声将盛有豆浆的玻璃杯顿放在桌子上,里面白色的液体溅出,洒了一桌子。
胡阿姨知道又触了他的逆鳞,赶紧噤声。
施安湳起身,抽了张纸巾擦嘴,动作倒是一惯优雅。
胡阿姨悄悄瞄了他一眼,露出不忍之色,弯腰低头把刚收拾好的桌子又给擦了一遍。
施安湳嗤笑一声:“岁数大了,就别再管那么宽,小心活不久。”
胡阿姨捏着抹布的手骨节发白,颤得慌。
35、illusion35 ...
illusion35
施家老宅子的许多建筑陈旧又富有历史的沉重感, 后院尤其如此。
那一方小天地间, 有山、有水、有亭台、有楼榭。
四季常开的月季、交尾相缠的锦鲤、叽喳闹腾的八哥,以及时而隐约不详的苏州评弹。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施安湳沿着雕花回廊, 好似穿梭了时光, 一晃经年。那时候还懵懂的他一刻不敢懈怠的跪在这院子里,惶恐、不安以及畏惧。
他站在狭窄的月台上,怔忪间看到了还稚嫩的自己正跪在踏跺前, 而他的爷爷躺在这月台上安放的摇椅, 手上拈着檀木串珠, 呷一口茶, 漫不经心听着绵长幽婉的评弹。
清亮温昵的唱腔,多情得像扬子江从不曾停歇的水。那是他翻遍国内所有名家唱段, 甚至私底下录音后去寻了评弹大家品鉴,也不曾获知名字的人的声音。
这个男人的声音可谓是伴随了他整个童年。
留声机在旋转,吱呀吱呀……
“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一道苍劲的声音威严呵斥。
施安湳举目望去,正是施翰英, 他额间眉尾又添了新痕,印堂中的悬针纹越发深壑了,一双眼反而越发精厉,随意扫视过来,胆识小的人见了绝对会颤得发慌。
施安湳倒是习惯了, 面对他的强势凛冽没有丝毫惧怕,缓步踩着踏跺而下,不紧不慢的来到他面前。
尽管已经六十多岁了,施翰英的相貌依然年轻,依稀能从他的五官中看出年轻时的英挺俊朗,当时定是不少少女的闺梦中人。
施安湳与他并不太像,他更肖像他的母亲阮惜情,不似施家任何人的阳刚硬挺,他的眉目太精致了,工笔画般细描慎点,有一种靡丽的美感,教人看了禁不住就会沦陷。
小时候,施家与他同龄的小男孩得到的夸赞是帅气,而他则是漂亮。好在长大了些,又被施翰英钦点成了继承人,便再没人敢把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快就变成了另两个模糊的字——“好看”。
施翰英正在喂食锦鲤,在这个初秋的季节,他穿着薄衫子,踏着一双轻便的布鞋,站在荷塘边纤尘不染的石板上,怡然闲适,颇有一派世外高人的神秘感。
施安湳却是看不惯他的装模作样。
施翰英却从不稀罕他看得惯还是看不惯,因为他就是施家的主宰。
这位主宰正在肆意的展示着他高高在上的权利,他将食盒覆手倾倒,余下的鱼食散落进荷塘中,引得鱼儿们争相夺食。他似乎是被这个场景给愉悦到了,露出一个微笑:“去吧,去那里跪着。”
施安湳知道他说的是哪里,那个地方他跪了无数次。
轻车熟路的,连句抱怨都没有,顺从的跪在了月台下面。
施翰英拾级而上,宽大的白色衣衫随着他的动作飘逸卷动,颇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他抬手,用食指勾着爱鸟三更的鸟笼,笑着逗弄它:“放你出了几天笼子,你就野了,不服管了。”
施安湳熟知他的规矩,下跪的时候挺直背,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岔开,臀部也要往上抬,不准压在脚后跟上,这个姿势很累人,时间长了会出汗,膝盖尤其痛,更何况他跪在青石板上。
三更在跳架上蹦跶,嚷嚷着:“蠢货,蠢货……狗东西,不服管……”
施翰英提着鸟笼一边逗鸟,一边说:“听说你入学考试就考了个六班?”
“是。”
“听说你这次月考名次203?”
“是。”
施翰英瞥了他一眼,冷笑:“我想听原因。”
“没有原因,只考得了这么多。”
施翰英扔下鸟笼,从月台上下来,抬脚就往他肩头上一踹,力道不弱,施安湳直接摔倒在地,撞得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施安湳面不改色,施翰英冷若冰霜。
“你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猪狗都比你中用听话,你觉得你这点小把戏就报复我了?”施翰英轻蔑一笑:“天真!”
施安湳感觉到手背上一阵火辣,想来可能是擦破皮了。
“国庆五天时间,不回本家,居然跑到意大利去了,你还真能耐。”施翰英看着他躺在地上的狼狈相,很是不屑:“听说是和唐家那个外姓拖油瓶去的,你这挑人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
施安湳一言不发。
施翰英不是第一次遇见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所以他有的是手段治理这个不听话的孙子。
……
金樽,是个非常低调的享乐场所。
知道它名字的人只是固定的一个小圈子。
宋星宇和周炳文按照定位走到这里来还颇废了一些功夫,他们先是下了出租车,进了一个小会所,然后由专人引路,乘了电梯上了7楼,经过一个长长的走廊,然后再进了电梯,下降10楼。
宋星宇和周炳文面面相觑,问了接引人,对方只是对他们笑,说到时候去问主办人就知道了。
等两人真正进去立即就明白了将才为什么会下降至10楼,因为这里是个海底世界。
房间内幽暗,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顶上有各式的游鱼在悠闲穿梭,闪着光的水母沉沉浮浮,两人有一种沉入深海之中的错觉。
“欢迎欢迎,快过来。”谢成俊手里拿着一瓶香槟,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迎接两人。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两人同时说祝贺。
谢成俊拉着两人朝里面走,整个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差不多都是他们这个岁数的少年少女,似乎在玩什么游戏,个个都high得不得了。
宋星宇问他:“在玩什么呢,那么热闹。”
谢成俊说:“国王游戏,要不要一起?”
“好啊。”宋星宇是个随性又热情的人,在班上的时候就喜欢参与集体活动,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周炳文则相反,对着这么一大帮子陌生人,很难快速融入进去,故而说:“你们先玩吧,我不懂这个,在旁边看看。”
谢成俊不赞同的说:“你真是的,来都来了,玩一下怎么了,多认识点朋友不好吗?”
“是啊,一起去吧,反正是个抽牌游戏。”宋星宇也劝道。
周炳文还是抗拒,那群人似乎很熟稔,穿着打扮和叫喊的话好像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让人感到不安:“我没玩过这个游戏,要不先在旁边学一学?”
谢成俊拽着他的手,快步将他拉到人群边上说:“又不是读书,你还想搞研究啊,就是个很简单的游戏,我给你说说规则,你去玩两局就很明白了。”
“可是……”
谢成俊不再听他的推辞,拍了拍手,高声对还在兴奋尖叫的朋友们喊:“又来了两个人,是我同班同学,大家带他们一起玩啊。”
“哇哦,快让他们加入进来!”
“哈哈哈,欢迎新的受害者。”
这期间还有人吹起了不怀好意的口哨。
周炳文硬着头皮加入进去,宋星宇安抚的拍拍他的背,说:“别担心,不是有我在嘛。”
周炳文尴尬的笑了笑,看着这失控的阵仗,并不觉得宋星宇能罩得住他。
上一轮游戏还没结束,一个漂亮的长发女生穿着低胸吊带和热裤,站在桌子上跳舞,很难想象一个高中生竟然能踩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跳出那么性感惹火的辣舞,她纤长的手像藤蔓一样摸着自己的长腿、细腰、和并不饱满却引人注目的胸,她嘴唇微张,舌尖在上面打转。
周炳文红着脸不敢看,把头偏向了一遍,而他旁边却恰巧挨着一个女孩子,衣领开得比桌子上的那个还低,十五六岁竟然发育得很好,已经能看见明显的沟壑。
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一道视线是看自己,转过头来,满脸的笑容看到周炳文那老土的衣品和发型后顿时就不见了,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后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笑嘻嘻的跟周炳文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长得非常漂亮,脸上还化着精致的妆,身材更是凹凸有致,一开口声音也是甜糯软萌。
周炳文从未被这样的女孩搭过讪,顿时就慌了神,讷讷的说了自己的名字:“周,炳文……”
“咦,我知道你,你和施安湳很要好。”女孩朝他贴近了一些,因为吵闹声太大了,她不得不凑到他耳边说:“你很有名的哦。”
周炳文惊讶,他怎么会有名?想到女孩先说了施安湳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和他关系好才顺带着出名的吧。
女孩看他努力思考的样子,呆愣愣的,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的好纯啊。”
周炳文以为她说的是好蠢,顿时脸就僵了,转过头不去理她。
女孩“诶”了一声,不懂他怎么突然就不理人了,于是拿胳膊肘去顶他手臂:“怎么啦,害羞了?”
周炳文恼怒,心想这女孩脸皮也是够厚的,但他一个男生又不能说她什么,只好朝旁边挪开一些。
那女生对他的行为啧啧称奇,长这么大还从没遇到过这么奇葩的货,居然敢跟她甩脸色,顿时起了兴趣,亲昵的靠了过去。
36、illusion36 ...
illusion36
国王游戏是从日本那边传过来的惩罚类型游戏, 近来在学生中非常流行。
规则简单, 但是玩法刺激。
正处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最是对这种朦胧未知的刺激感着迷,尤其是男生女生混在一起,在异性面前展示炫耀自己, 是多么令人无法抗拒。如若其中有心仪的对象, 那简直就更是目眩神驰了。
桌子上的女生跳完舞后, 从上面跃下来, 看得人心惊胆战,还好一个男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手臂,那么高的高跟鞋踏在地上, 竟然一点没崴到脚。
四下响起热闹的喝彩声, 男生们尤为兴奋。
周炳文对他们看着女生过于赤-裸的眼神感到不适应, 倒是那个女生不这么觉得, 还非常娇媚的用手挑了下长发。
“喂,我叫米馨, 他们给我取了个绰号叫小封建。”
米馨谐音迷信,可能是这个原因吧。周炳文看着这个锲而不舍跟他搭话的女生,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只能礼貌性的回了个:“你好……”
米馨愣了一会儿, 有些不置信的问他:“你不认识我啊?”
这回轮到周炳文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这个女孩,何谈认识。
米馨像看稀奇物一样看他,忽而嫣然一笑:“那现在算认识了。”
这时,新一轮的游戏又开始了。
谢成俊扮成裁判主持游戏秩序:“好了, 要重新开始了,赶紧想好成了国王要怎么惩罚哦。”然后洗牌,发牌。
“喂喂,是谁拿到了鬼牌啊?”
“哈哈哈,是我哦!”一个男生举着joker,很是得意的亮给在场所有人看。
全场一片嘘声。
“怎么是你这个污妖王!”
“小心你自己坑了自己。”有人不爽的说。
国王游戏除了基础的数字号码,还会设置一张鬼牌和底牌,由抽到鬼牌人成为“国王”,享受支配在场所有人的绝对权力,但同时国王也有一个不允许被看的暗号,国王在喊出号码的时候,也很有可能叫到自己的号码。
有时候国王想出的惩罚越出格,最后最有可能坑到的人是自己。
成为“国王”的男生很是自信的说:“我才没那么倒霉呢,你还是祈祷别喊到你自己吧。”
谢成俊摇着手里的拍手器,“啪啪啪”一阵响:“国王可以开始叫号了。”
“国王”露出一个相当邪恶的笑容:“3号和9号。”
周炳文一阵紧张,又将书中的牌看了一遍,的确是6,这才松了一口气。
3号和9号分别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两人拿着牌隔着桌子对望,女生说了一声“太讨厌了”,坐在位置上扭扭捏捏的不想去,但是被周围的人推搡着站了起来,女生知道在劫难逃,只好走了出来。
“国王”说:“3号先躺在水床上。”3号是个男生,他倒是很配合的做任何动作。
3号依言躺了上去,“国王”又塞了个靠枕在他腰后说:“不是平躺,是斜躺,不是不是,你得半坐在床上,嗯,对了,就是这样。”
3号坐在床边上,倚靠着靠枕,双腿岔开垂在地上。
这时候周围已经响起了吹口哨的声音。
“国王”从水果篮里拿了个根香蕉剥开,置放在3号的双腿-中间,弧度稍微有点斜,然后对3号说:“拿着,放斜一点。”
说完就一脸邪恶的招呼9号女生说:“来来来,吃大香蕉。”
“哇啊啊啊,好刺激!”
“我去,你竟然想到这个,太污了。”
“国王”哈哈大笑,很是得意的说:“就是要这样才好玩啊。”
好在这事没落到自己身上,侥幸者们乐得看好戏,看9号站在那里没动,都催促起来:“快过去啊。”
周炳文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顿时脸涨得通红,根本没眼看他们的动作,那一男一女两个未成年的学生……性暗示如此强烈的模拟动作,根本不是他们这个年龄该去做的事,真的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太邪恶了!
即使他不去看,周围的声音还是会毫无阻碍的传入他的耳朵。
“怎么能一开始就咬呢,先舔一舔嘛!”
“对啊,舔一下嘛,舌头,舌头。”
“哇哦,真的好色-情哦!”
周炳文觉得有些恶心,脸色很不好看,别开脸生怕污了眼睛。
宋星宇见他表情,上前宽慰道:“其实还好啦,只是玩玩而已,又不是真的要那么干。”
周炳文垂下眼,嘴唇紧抿,并不认同他的说法。
“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但这里是谢成俊的生日派对,好歹要给他个面子。”宋星宇指指谢成俊的方向,说:“这些人都是他朋友,而且很多人背景都很厉害,你别得罪人,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