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瘾(37)
柳岸很轻松地“哦”一声,左右张望过后,又灵魂拷问:“男的女的?”
“……”夏烧懵了。
gay得那么明显了吗?
“好,我知道了!”停顿几秒,柳岸速速下结论,“男的。”
“……”
“行了,你也最好注意点儿……不过没事,还没人联系我说还有别的照片。”交叉起十指,柳岸幽幽地看着他,“你没干什么吧?”
对,那晚两个人只是在一块儿散步回家。
只是挨得有点儿近,也只是手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对方的,但是没有牵起来。
“没有。”夏烧十分笃定,却一身冷汗。
“那就好,去吧,”柳岸拍拍他的背,“杂志社那边的人也快来了,准备一下。”
以前刚火的那阵子,柳岸和夏烧还没熟到今天这地步,对他的业务能力也不放心,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采访记者一问什么问题,柳岸就在旁边礼貌打断,说不好意思这个不能问。
夏烧也很乖,逐渐分清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知道怎么答就乖乖闭嘴,等着助理火急火燎地上前阻拦,哎这真不能答。
现在好了,柳岸知道他已经处在所谓的“巅峰期”,在很多事上都会把决定权交给夏烧去定夺。拥有独立人格的人一向很讨厌外界用标签去定义自己。
每次采访结束,夏烧总会有种捆绑在身上的枷锁解开的感觉。
今日采访开始。
正经的采访千篇一律,无非是提问他如何走红,如何调整心态,对未来有什么规划,生活中是个怎样的人,以后是否考虑转型进入娱乐圈等等,夏烧像背模版一般地说完绝无漏洞的回答,再加了点自己的感受,好,今天的崭新采访稿又有了。
记者看采访时限还没到,从包里又拿出一块卡通kt版,说下面要进行一个小环节,问可不可以。
小彭一个箭步上前拿过问答题题目,快速浏览一通,冲夏烧使眼色:可以吗?
夏烧闭闭眼,点头。
“快问快答?”夏烧挪开手指,露出话筒上的杂志社logo。
“对,”记者把他没摆正的话筒扶了一下,“说出第一个想到的答案就行。”
夏烧端正坐姿,呼了口气,“好。”
他没玩过这个,知道这种采访模式还是通过微博上见过别的男明星会录。
“现在最想去旅游的地方?”
“仙本那。”
“最怕什么?”
“孤单。”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在交流中,你是倾听者还是倾诉者?”
“倾听。”夏烧安静道。
“不营业的时候会干什么?”
“躺床上休息、看书。”
记者喘了口气,问出一个之前给的稿子上没有的问题:“初吻是什么时候?”
这问题刚问出口,小彭俨然变成第二个岸姐,出手制止:“不好意思不能……”
“没事,”夏烧清清嗓,唇角微微上扬,指了指自己不太明显的唇珠,“初吻还在呢。”
摄影棚内充斥着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靠真的吗……”
“不会吧?”
尽管悄声议论的人已压低音量,但夏烧还是听到了。
他觉得好笑,也很无奈,示意满眼不可置信的记者:“您继续。”
“比较喜欢的约会地点?”
笑了笑,夏烧吞吞吐吐地答:“山上。”
“山上?”记者表示质疑后,又抛出重锤:“会因为害羞而不敢和喜欢的人表白吗?”
夏烧愣了一秒。
这是在采访,在精心搭建过的摄影棚里。
自己旁边全是工作人员,有数万人在观看。
他坐直身子,怎么样都说不出一个“不知道”、“没经历过”、“没有喜欢的人”。
那种感觉比小时候自己笨蛋老把两只腿穿进一个裤腿儿里还令人难过。
“当然会。”迟疑一会儿,夏烧坦然道。
围观的工作人员又一阵异动,纷纷侧目而语。
记者也知道总问感情不太好,干脆结束了这一单元,问了个简单的问题:“平时运动多吗?”
“多。”
“最喜欢什么运动?”
“摩托吧。”
夏烧攒足了勇气,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提到自己在涉及这一方面,“挺感兴趣的。”
“原因是?”
“因为一个朋友。”
“唉,”记者停下节奏颇快的问答题,眼神关切,“但是这项运动还蛮危险的!”
“得看是和谁一起吧?”夏烧反问。
“只是朋友吗?”记者像在套话,追了一句,“女生骑摩托车很酷喔!”
夏烧想了想,认真道:“男生骑也很酷啊。”
摄影棚在一刹那间变得安静。
镁光灯把他拽回现实,夏烧觉得自己在沉睡过后苏醒了。
第32章 喜欢
二零一九年,十一月,夏烧正神情镇定地端坐在摄影棚内。
补光的灯如正午的烈日,丝毫不留余地地将他全身由内而外烤得湿透。他将双手交握在胸前,互相轻点着掌心,点过几下,再紧紧交握。
夏烧不敢让太多人看出他的紧张。
他发现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拿着手机偷偷拍照了,但不知道录视频没有。
说实话,自己这个回答并没有直白讲“我喜欢男人”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成字面含义。
但是身处媒体圈多年,眼前这位想要去过分挖掘他情感现状的记者的直觉过于敏锐,一嗅到气息,连忙追问:“你的意思是……”
经验丰富的记者将问题抛给观众。
“……”小彭已经急得上蹿下跳,不断地在记者身后跳跃,再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疯狂摆手。
夏烧明白这时候不能装傻充愣,反倒了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说:“本来就是朋友啊。”
“哦……”
意味深长地应了声,记者收起问答本,笑眯眯地:“那挺好!”
确实挺好。
夏烧默默腹诽一句。
采访结束,大大小小的镜头关闭,《GRASP》杂志背景版被慢慢撤下。现场工作人员收回呆滞状态,再次开始活动。
起身,夏烧接过小彭递来的外套,“小彭,怎么样?”继而他手机一响,便低头去看手机屏幕弹出来柳岸的消息,再把外套披上双肩。
“什么?”
“我意思是……”夏烧环视一圈各自忙碌的四周,同小彭耳语道:“岸姐那边炸了?”
他低头,看柳岸发过来微信:
——可以啊夏烧?
——我等下再收拾你!
“她回我消息说她在画指甲呢,”小彭把热好的椰奶插上吸管送到夏烧嘴边,“没事没事,就一小采访,说错话糊弄过去就完了……”他像是安慰夏烧。
“不是说错话。”
“那是什么?”
“就那个意思呗,看大家怎么解读了,”夏烧难得语气活跃,凑近了往小彭面前一眨眼,“椰奶好甜,谢谢你。”
小彭发现这采访已对夏烧无任何影响:“……”
一路跟小彭去了化妆间卸妆,公司里稍微和夏烧熟络点的人都与他点头打招呼。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大家像在目光里带了审判意味。被灯对着照了那么久,他的泪腺被刺得发疼发胀,稍稍一侧过脸,略微黏稠的液体止不住往下淌。小彭知道他长期面对屏幕、镜头,眼睛有些不好了,动作熟练地从背包里翻出眼药水。
夏烧找了根凳子坐下,仰头,让小彭摁着脸滴眼药水。
“闭一会儿。”小彭滴完就退开了。
夏烧喉咙干涩,困得想喝水,“好。”
“哎呀,岸姐的指甲油涂完了没啊……”小彭念叨几句,看柳岸迟迟未回复消息,急得原地打转。夏烧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板凳上闭眼朝天,呼吸均匀柔软,一点都不像才抖了点什么包袱出去的人。
来做这个工作之前,小彭就在之前的娱乐公司听说过夏烧这个人特别好跟,对谁都客客气气,不会有什么过分苛刻的要求,能在他开口求助的时候帮忙就行了。也就是因为夏烧脾气好,被怠慢也是常有的事,他也不计较,笑笑就过去了。
起先小彭还不信网上颇有活力的夏烧私底下那么闷,现在他信了。
跟了夏烧一段儿时间,小彭发现讲话很少,表情总是心事重重,不太爱理人,但一叫到他,也还是会笑眯眯地问一句怎么了。
小彭紧张,紧张得都不敢给柳岸打电话过去,怕岸姐手一抖,把指甲涂花了。
“好了吗?”把夏烧喝光的椰奶重新加满,小彭拨开外套上沾的服饰棉絮,缓缓回头:“夏哥?哎?”
被他喊到的人就着靠在凳子上的姿势,紧闭双眼,像是真睡着了。
眼药水从鬓角落下,在夏烧浅蓝色的衣领上留下一片小小湿印。
“睡了?”小彭试探性地问。
夏烧睡眠时的呼吸向来很浅。
他的睫毛垂着,在脸上打出阴影,有些轻微抖动。他皱皱眉,像是之前流的汗变凉了,周围室内空调热风一吹,吹得极为不舒服。
小彭回头,朝正在收拾化妆品的工作人员悄声道:“找床毛毯吧?夏哥睡着了。”
毛毯拿来,小彭轻手轻脚地给夏烧盖上。盖上之后,夏烧舒服多了,从鼻腔内哼哼几声,稍稍撇头,就着原先的姿势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