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10)
我点头说是。
他就嗤了一声,“你们的生活态度不行啊。”
梁非冷哼,“谁像你?”
梁理抿嘴,“像我什么?”
“你们别吵架。”我心惊胆战提醒,两个人都撇开脸,不说话。
服务员端着烤盘上来,上面满满一盘。
梁理要动筷子,我拦住他,“等一下,我拍张照。”
梁理无言地看着我,“死都死了,吃个饭还要拍照?”
梁非轻轻笑了,“小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唇,挠了挠头发。
“小也?好做作的称呼。”梁理在边上蹦出金玉良言。
我不吱声,梁非替我怼了他。
烤鱼的味道吃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我小口吃着,见梁理碗里满满一堆,我就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他差点噎到,背过头去咳嗽了好久,涨红了脸转过身来,对我说:“还成。”
梁非看了眼梁理,冷冷道:“猪鼻子上插葱。”
梁理皱眉,问我,“他什么意思啊?”
梁非看向我,我接触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我说我也不知道,梁理盯着他弟,拿起手机开始查,一边查一边说:“让我知道你骂我,你……”
梁非打断他的话,不耐烦,“梁理,你能不能别装模作样了,你这样子看着我都恶心。”
梁理沉下了脸,梁非看着烤盘上的鱼,又看向我,话却是对梁理说的,他说:“你有点洁癖,根本受不了这种环境,也不喜欢吃大蒜,更不喜欢吃鱼。你也看到了,林知也一点都不了解你,你还勉强什么,放弃他吧,把他还给我。”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根本不爱你,只是可怜你。”
梁理的身体发抖,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一愣,紧跟着起身。
梁非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他抬起头,朝我露齿笑了笑。
那个笑容太熟悉了,温柔到了极点,像是三月春日里的光。我呆呆地看着他,梁理一把拉住我,他喊了我一声,我没回过神来,然后他就松开了手,一个人走到了店外。
我反应过来了,我看着梁非,对他说:“你不应该这么对你哥说话。”
“如果是哥哥,会抢走弟弟的爱人吗?”
我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我从店里跑出去,看到梁理站在街上,外面车水马龙,那么一刹那,他的身体变得无比渺小。
我走到梁理身边,拉住他的手,他一动不动,我说:“你没事吧?”
“我想要讨好你。”梁理看向我,他对我说:“你和梁非在一起那么多年,是我不能够比的。”
“梁理?”
梁理挣开我的手,慢慢往前走,路灯的光掉在他身上,我踩在他的影子里。我们一前一后慢慢走着,隔了片刻,我听他说:“林知也,你喜欢梁非什么?”
他的影子不动了,我也不敢动,我看着他的后背,又听他说:“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我摇头,一想到他看不到,我便说没有。
他吁了口气,“可今天在梁非面前,你笑了十几次。”
“有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你看错了。”
“怎么会看错呢,我的视线一直在你身上。”
梁理的声音逐渐变轻,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我往前几步,看到他落寞下来的侧脸,我犹豫着上前,我想重新去拉住他的手,但被他躲开了。
“我以前说,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让我看到你就好。可现在我反悔了,我烦透了这种捉摸不透忽上忽下的感觉。”
梁理闭上眼,太阳穴上都能看到绷紧的青筋,我呆滞地看着他,隔了几秒,等他再次睁开眼,微微发红的眼睛里是决绝,他说:“林知也,分手吧,回到梁非那里,别在我这边浪费时间了。”
第20章
“你还真是奇怪,和个死人说浪费时间。”我也烦了,谁心里不烦。
好好活着,突然死了,死了还不安生,搅和进了这场你退我进的三人行里。
我往后退,我对梁理说:“你知不知道分手这两个字不能轻易说出口的,我给我打下一个标签,自己痛苦了一会,然后和我说要分开。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觉?”
我看着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我吸着鼻子说:“梁理,当时是你和我说来依靠你的,也是你把我困在这个世界上的,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这么说?”
我忍着鼻子里的酸涩,我低下头,压低声音,对他说:“我想了很久,你让我走吧,我把身上的命还给你和梁非,让我离开这里吧。”
梁理的语气一变,有些急,“这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这时,梁非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回过头,他缓缓朝我走来,抬起手揽住我的肩膀,他说:“你不想再呆下去了吗?”
我打了个哆嗦,然后点头。
梁非嘴角微微上扬,他说,“我帮你啊。”
梁非说能帮我离开这里,彻底地不存在。
我心动了。
我把手递给梁非,梁理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质问梁非,“你疯了吗?他是林知也啊。”
梁非朝他笑了笑,对他说:“可已经不是我的知也了。”
我的脊椎里好像被嵌入了玻璃碎片,可能是我死的时候,那些玻璃也砸了进去。我觉得疼,又冷又疼,充满了盐分的海水浸泡着我的伤口,我被泡成了猪头,然后被人打捞了起来。
那片支离破碎的片段,在此刻非常真实的充斥在我的大脑里,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了死亡的痛楚。
梁理之后和我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跟着梁非离开,
我想,既然梁理说要分开,那就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分开吧。
梁非开车带着我一路往南行驶,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去能让我离开的地方。
我真的想消失,说我是在逃避也好,懦弱也罢,反正就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车上,梁非放了一首歌,是我喜欢的乐队,里面主场娇娇软软的声音让我沉溺,一首歌很长,好像过了一整个漫长的世纪。一百年后,梁非对我说:“知也,我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开着载着你带你离开这个世上。”
我靠在窗口,我说:“我想吹风。”
他把车窗降下来,夜风就吹在了我的脸上,梁非笑道:“知也,你一股的大蒜味。”
我拉起衣服嗅了嗅,我说,“我怎么没有闻到。”
他突然减慢了速度,把车停在了路边,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吻住了我。
他喊着我的名字,对我说,“知也,我很想你。”
我抬起头,他便咬住我的喉结,我说放开我,他却把椅子一下子降了下来。我整个人陷在车椅里,呆呆地看着他,他的手撑在我的肩膀两侧,我和他对视,他的眼泪砸进了我的眼里。
好涩。
我们在车里做了。
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情况下,我含着他的手指弄湿后,他扩张了几下就进来了。
很疼很疼,我忍不住哭,身体一抽一抽地颤抖。他就抱住我,吻我的脸。
他埋在我的身体里,很慢很慢抽动,他对我说:“知也,你真的死了吗?为什么身体还能那么热?”
我没有回答,术业有专攻,我的领域大概就是让这俩兄弟头大。
我们不知道做了多久,他从我身体里离开,黏黏糊糊的液体溢出来,他扯了几张纸巾替我擦干净。
我其实不太理解自己了,我的脑袋里混乱成了一团,那种操守感觉在我死了的时候就没了。
反正,人都死了,还讲什么三观道德。如果把这比喻成死前一炮,似乎还挺酷的。
车窗都没关,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风裹着雨,几滴雨水歪歪扭扭掉了进来,很快雨就下大了,梁非把窗升了上去,又扯了一条毯子给我,他的声音有些哑,对我说:“你睡一觉吧,等到我我叫你。”
他重新开车,我蜷在毯子里,看着他的侧影,我问他:“我真的能消失吗?”
“能的。”
我睡得很熟,一觉醒来天竟然已经亮了。
我下意识地去找梁非,他不在车里,而是靠在车外面抽烟。
他吐烟的样子有些落寞,头发长了也没搭理,几缕发丝掉在眼皮上,整个人都很瘦,脱掉了外套,只留下里面一件灰色长袖。
我裹着毯子从车上下来,我问他:“到了吗?”
他捏着烟,指着不远处的山,他说:“那里有座庙,你到了那边一切都会复原。”
他带我上山,我走了一段路,问他有缆车吗?
梁非笑道:“有是有,不过我以为你更想要点仪式感,自己走上山。”
“不不不,我们快马加鞭,早点消失早点结束。”
梁非愣了愣,拉住我的手,低眉垂眸轻语道:“可我还想多看你一会儿。”
我就不说话了。
我们到了山上,他把我领到寺庙,那是个小庙,三三两两几个人。
他绕到后面,有一个穿着僧袍的人走了出来,梁非指着我,对他说:“他就是林知也。”
那看着像是个高僧,朝我点了点头。我咽着唾沫,回头看梁非,梁非拍了拍我的后背,对我说:“跟着他去吧。”
我问他:“你不过来吗?”
“知也,你不能这么残忍的,还要我看着你离开吗?”
我抿着嘴,和他道歉。他抬起手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摸,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问我:“如果有来世的话,你还想遇见我吗?”
我抓住他的手,我说:“你呢?”
“我会的,你到哪里我都会来找你。”
他留下这句话,然后往外走,他站在那扇红木色的门外,最后对我说,“知也,再见。”
我张了张嘴,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想说话,可是门已经被关上了。
之后,我坐在蒲团上,大师点了个檀香,开始在我面前敲木鱼。
我嗅到那股檀香,就想到了梁理身上的气味,原来就是这个味道。
我感觉自己身体逐渐发热,那种坐立不安的情绪一点点消失,我看向那个大师,犹豫着问:“我能把自己身上的命还给他们吗?”
大师抬起头,慈眉善目地望着我,他说:“命数付出了便收不回了。”
我一愣,随即站了起来,我不禁提高声音:“还不回去?那我消失做什么,还不是欠他们两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