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野(19)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韩宸坐直了说：“诶，咱俩虽然聚少离多，但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呗，咱不是哥们吗？我帮你分担分担。”闻野依旧没开口，韩宸愁得胡乱猜测，“你他妈不会是失恋了吧？”
　　旋转的钢笔“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韩宸惊得跳起来，瞪着眼睛说：“不会吧！你什么时候恋爱的？”
　　闻野说：“还没恋。”
　　韩宸怪物一样地看着他：“你暗恋？靠，对象是谁啊？谁家小姑娘本事这么大，让我见识见识！”
　　闻野弯腰捡起地上的钢笔，笔尖劈了，溅了一地墨水，他淡淡道：“不是小姑娘。”
　　“啊？”韩宸说：“那是......老阿姨？”
　　“是个男生。”
　　“哦，我还以为你打算姐......谁？”韩宸的大脑空白几秒，反映过来猛地抱住胸口，极速后退：“男生！你喜欢男生？！”
　　闻野点头。
　　韩宸瞬间想起他这三天的殷勤劲儿，狂眨眼睛说：“不不不不，不会是我吧？我我跟你说啊，我正儿八经一直男，我喜欢前凸后翘腿又直的！你别喜欢我，咱俩没结果！”
　　闻野看他一眼，换了支笔，继续算账，韩宸躲在椅子后面观察半晌，竟然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伤心的表情，尴尬地抹抹鼻子，坐回去说：“你竟然喜欢男生......怪不得这么多年哗啦啦的女生追你，你都无动于衷呢。”又八卦道：“谁呀？我认识不？”
　　闻野说：“瑞海高中的。”
　　“靠，你坠入爱河的速度够快啊，这才转校回来多长时间？有两个月吗？”韩宸跟他一样，对于同性恋这种设定接受度非常快，身边也有朋友搞这个的，过得都挺好，不过闻野现在这样，看起并不太好，难道......“他是直的啊？”
　　“不知道。”
　　“啊？还没问？”韩小老板说：“这不像你风格啊？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咱两发小，你小时候要是看见喜欢的东西绝对主动出击，要是落在别人手里，你就是黑着心也要把东西拐着弯弄回来，怎么这回连问都不问问？”
　　韩宸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那时候还小，他和闻野一起上幼儿园，学校购置了几十本童话书，闻野喜欢的那本被隔壁桌的小孩抢走了，他当时没怎么样，该说说该笑笑，但一周后邻桌的小孩突然哭着喊着死活不要那本了，闻野便主动站起来，笑眯眯地跟他换了书，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韩宸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得知闻野为了得到那本书，每天趁着午休的时候偷偷爬起来，往人家书里面塞红钢笔水浸湿的纸条，看起来血淋淋的，又不知道哪里雇佣的高年学生，把童话故事愣生生编造成鬼故事，到处传播说给人听。
　　当时还闹得挺大，但根本没人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这事韩宸记得很深，闻野的性格看起来很好，他也确实非常温柔，可对待喜欢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势在必得，不管用什么方法。
　　所以他很奇怪，不知道闻野为什么没去争取，而是坐在这里算账。
　　“我很怕他受到伤害。”闻野淡淡地说。
　　韩宸揉了揉脸，觉得不可思议，这世界上居然还有闻野害怕的事情：“那……看来你确实挺喜欢他的啊。”韩小老板向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主儿，以往遇到事都是求着闻野帮忙，如今反过来，屁都帮不上，他也觉得挺不好意思，只好瞥了眼窗外，“嘿哟”了声：“这大半夜的，竟然下雪了。”
　　雪花落了很久，已经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闻野盯着窗外，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怔了怔，猛地站起身，跑了出去，韩宸抻着脖子喊：“诶！你干嘛去！衣服衣服！”
　　闻野顾不得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推开咖啡厅的大门直奔不远处的路灯下面，那里站着一个人，怀里抱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他似乎听到了飞奔而来脚步声，转过身迎了上去，直到两人面对面站着，同时出声：“还没忙完吗？”
　　“你怎么来了？”
　　云乐看他穿的单薄，微微垫起脚，把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说：“降温了，我怕你冷，给你送围巾。”


第27章
　　距离期末还有几天，陈杨喜忧参半，喜的是寒假近在眼前，忧的是临时抱了几天的佛脚没见一点成效，下课后冯唐照例回头跟他侃大山，陈杨唉声叹气：“我的人生很失败。”
　　冯唐欣慰地拍着他肩膀的说：“你终于意识到了，但不晚，咱还年轻，还很大的可进步空间，你现在虽然失败，但只要坚持不懈的努力，还会更加失败。”
　　“呸！”陈杨正准备真枪实弹地冲他啐吐沫星子，又立马捂着嘴，及时咽了回去，还差点呛着，没搭理冯唐骂他蠢货，赶紧拿本书装模作样地说：“咳，嗯，那个，你上次问我借的笔记看完了吗？”
　　冯唐说：“我什么时候跟你借......”
　　“诶诶。”陈杨忙挤眉弄眼：“没看完就先放你那吧，反正我都倒背如流了用不着。”
　　冯唐觉得不对劲儿，扭头一看，看见乔霜正拿着两本书朝这边走过来，站在闻野的座位前。
　　陈杨瞪着眼睛，警铃大作，问冯唐：“我女神跟我野哥......有交集！？”
　　“废话。”冯唐说：“当然有啊，都是同学。”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一天到晚除了打游戏还知道啥，乔女神是英语课代表，闻野哥哥刚转过来那天，英语老师就让乔霜跟他多沟通。”
　　沟通！？陈杨再次扭头，开始天旋地转，冷若冰霜的乔女神竟然笑了，笑的还有点羞涩？
　　高二五班。
　　放学铃声响过十分钟后，云乐依旧坐在教室没动，邹建自上次从体院馆消失，又一次露面了，估计到了期末，不得不来学校装装样子，他拿着电话骂骂咧咧地走，路过云乐的座位时，狠狠地踹了他桌子一脚，云乐没管，收拾书包，跟在他后面，一直目送他下了楼梯，才往一班的方向看去，他怕邹建再去找闻野的麻烦，这样盯着才能放心。
　　一班大多数人热衷学习，每次放学都会晚一点，这会儿才陆陆续续地往外走，闻野站在人群当中，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子，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云乐静静看了几秒，刚想低着头下楼，就听见闻野喊了他一声，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集体安静了下来看了看闻野，又看了看几米开外的云乐。
　　“等一下。”闻野喊住他，对乔霜礼貌地说了句：“抱歉，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先走了。”
　　乔霜把头发别在耳后点点头说：“好，那明天再聊。”
　　“还有什么可聊的。”陈杨跟在两人后面酸得磨牙，小声问：“如果好哥们和暗恋对象走到一起，我怎么如何抉择？是跟哥们一刀两断，还是含泪递上请柬。”
　　“你脑补的也太厉害了吧，他俩不就讨论讨论学习吗？而且闻野哥哥始终跟女神保持安全距离啊。”冯唐跟闻野挥手再见，又奇怪道：“不过，闻野哥哥什么时候和云乐走得这么近了？还有上次邹建找茬，也看见他了。”
　　陈杨也发现了，立刻把女神放在一边，说：“因为元旦晚会的事吧？毕竟野哥帮了他，能成为朋友很正常吧？”
　　冯唐嘴角抽搐：“正常？醒醒大哥！那可是云乐！他那种性格怎么会和别人成为朋友？你怕不是酸傻了吧？”
　　不止是陈杨俩人，身旁的同学全都议论纷纷，闻野和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朋友，唯独云乐，哪怕闻野曾经帮过他，也不应该，云乐不会领情，也不会和任何人结交。
　　但无论别人怎么说，两个当事人都没在意，云乐不再避开闻野，他得保护他，离他近点儿会更合适。
　　“你今天不去咖啡厅吗？”走到家门口时，云乐问道。
　　闻野说：“最近都不去了。”
　　“哦。”云乐又问：“不忙了吗？”他这几天没怎么跟闻野见面，想多跟他说会儿话。
　　“嗯……”闻野的表情有点复杂，笑着说：“一直不忙，只是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想躲起来思考思考。”
　　“什么难题？”云乐主动道：“我都复习好了，可以帮你。”
　　他认真的模样让闻野怔了怔，停顿半晌，试探地说：“不是学习的问题，是......感情问题。”
　　“感情？”这是云乐的盲区，无论亲情爱情还是友情，他都没拥有过，但他还是想帮闻野，于是问：“那是什么感情？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果然什么都不懂，还准备小组讨论，闻野觉得好笑，又谨慎地说：“我......可能喜欢男生。”
　　云乐似乎没有听懂，脸上带着一丝茫然问：“喜欢，男生？”
　　闻野点头，目光灼灼：“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我想和他交往，想和他结婚，想和他拥有爱情，和他过一辈子。”
　　云乐明显迟疑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便愣住了，他那双藏不住的情绪的眼睛里装满了不可思议，嘴角微动，说不出话来。
　　闻野从他过分惊讶的表情里就得知了一切，阖了阖眼，苦笑道：“去做饭吧。”
　　晚饭闻野并没有出来吃，云乐盛了一些，帮他放在保温锅里温着，又回到房间，机械地坐在床上，床上放着那件即将完成的毛衣，云乐织的很好，一针一线都不敢出错，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
　　交往，结婚，过一辈子......闻野的声音始终在他耳边徘徊，仿佛“叭”地一声，心里那个未**的花骨朵，一瓣一瓣地绽放开了，里面藏着他所有关于幸福的秘密，从进入闻野家的第一天起，教他做饭，教他乐器，为他指挥，为他挡住所有嘲笑声，云乐想起这一切时心都在加速地“砰砰”作响，他没有经历过爱情，更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可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找到了所有问题的突破口。
　　原来是这样，他喜欢闻野，想要跟他拥有爱情，想要跟他过一辈子。


第28章
　　那闻野呢？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男生，是因为有了心上人吗？
　　云乐把毛衣拿起来，感受着毛绒绒的柔软触感，如果闻野有了心上人怎么办？他对那个人……表白了吗？他说遇到了困难，是还没有说明心意吗？
　　云乐坐立不安，他想和闻野证实情况，却又因为时间晚了，不愿意打扰闻野休息。
　　一夜无眠，云乐睁着眼睛坐了一宿，依旧不知道怎么办，他想求助闻野，也想把喜欢心情的告诉他，但很奇怪，今天闻野出门很早，云乐去敲门时，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