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的谢远树(15)
当年的事情我也只能靠猜测,我猜测,谢总是否知道了谢远树真实身份的事情,或者是因为别的事情,总之,他和谢远树的母亲起了很大的争执,并且导致了他的意外身亡。事后,谢远树他妈的自杀是出于什么原因,内疚或者别的,也不重要了。而谢远树是否就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和你的身世,我也无法确定。总之,就是这样了。
而谢远树一直在做的,就是整垮大少,把谢家拿在手里,然后还给你。包括一步步激大少杀他,也是为了保证大少脱不掉罪名,这样老太太再不情愿也没有退路了。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原谅他。事实上,你当年被诬告袭击大少而入狱的事,真相我也调查清楚了,人是谢远树派去袭击大少的,他当时是打算直接杀了大少,但毕竟年纪还小,很多事情的运作不成熟,所以没有得手。而你当时又出现在那里,所以他将错就错——他的这个做法我是不赞成的,但他有多自作主张成哥你比我清楚。
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你还有想问的吗?我快憋死了,你问我,只要我知道的,我全告诉你。”
成归镇定地看着林助理在说天方夜谭,对整件事情并没有任何的好奇心,并且非常想关门送客。
当然,成归没有真的关门送客,他沉默了很久,回想着自己早逝的母亲和父亲,以及当年的谢远树他父亲,问:“现在小远怎么样?”
林助理半晌才回答他:“他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你现在是谢家唯一的接班人之后,就失踪了。”
第16章 第 16 章
谢远树不像成归那样耐得住寂寞,至少在生活日常方面,他遁逃也要选择一个热闹的发达的城市。
这座沿海的城市外来人口很多,生活节奏也快,人群里的彼此都互不相识,见过就忘,谢远树很满意。
更令他满意的是,八卦周刊上面全程报道了成归接管谢家的事情。很顺利。成归本来就很有气势,穿上龙袍比谁都更像真命天子。
谢远树痴迷地亲吻着杂志上面放大整版的成归的照片,过了好一会儿,急促的喘息声才渐渐地平稳下来,从床头柜上扯纸擦了擦,起身去洗手,换了身衣服,出门去上班。
他找了一份不算好的工作,在这个人均消费水平高的城市里,每个月就够糊口,租的房子也很小,但这没什么,成归连超市的阁楼都住过,还坐过牢。
谢远树不开心地摇了摇头,试图忘记这些。
虽然效果并不明显。他没什么别的愿意多想,脑子里只能想到成归。
并且由于想太多了,都出现了幻觉,仿佛成归突然来到了眼前。
成归沉默地看着谢远树朝自己笑了笑,又收回了目光,继续整理超市货架。
“小远。”成归不得不出声叫他。
谢远树火速地抬头看回来,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成归。
成归其实不是很想产生这样的联想,但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谢远树有点像唐青雨养的那只小狗。每次唐青雨叫它的时候,它都是这么竖起耳朵看向声源处的。
成归为自己的想象皱了皱眉头,说:“我们谈谈。”
谢远树站在原地没动,仍然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过后才回过神来似的,用半生不熟的当地方言说:“你认错人了。”
“……”成归沉声说,“过来。”
谢远树又犹豫了一小会儿,竭力平衡着自己朝成归走过来。
成归的目光落在他勉强也仍然一瘸一拐的腿上,问:“还有多久下班?”
谢远树犹豫一下,担心成归等得不耐烦了会走,就把刚上班半个小时硬生生回答成了:“十五分钟。”
“我坐在那边等你。”成归说。
谢远树点点头,看着成归转身过去,火速拖着破腿去找店长请假。
店长不乐意:“你这说请假就请假?什么事?等会儿吧,再一个小时,我至少找个人来替你啊,年轻人这么没责任感。”
“我补你一天营业额。”谢远树急切地说。
店长当他吹牛。有钱来打什么工啊。
谢远树掏出手机就给他转账。
店长:“……”
店长就很茫然:“你这么大方来我店里打工?”
“这是我全部积蓄了。”谢远树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虽然他这次还真不是故意卖惨,是真想躲成归来着,但眼看着成归都找来了,不顺杆子往上爬,那就不是他了。
店长看着谢远树一瘸一拐地朝更衣室走,关心地多了一句嘴:“你腿怎么又严重起来了?”
谢远树头也不回地说:“之前是你的错觉吧,一直都这么严重。”
店长喃喃自语:“是吗?”
谢远树回更衣室换回了衣服,对着镜子抓了半天头发,自我感觉良好,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成哥,我下班了。”
成归的目光从屏幕上林展的“啊他那个时候是被谢大狗急跳墙给弄瘸了,但是命大啊没死就很不错了,不是我不跟你说,他不让我说的”移开,朝谢远树点点头,问:“你住哪里?”
谢远树:“我出门没收拾房间,在附近找地方谈吧。”或者酒店开房。谢远树心想。
成归重复了一遍:“你住哪里?”
谢远树只好带他去自己在附近的租房,打开门,狭小的空间里倒也说不上乱,就是床头的墙上贴满了成归的照片,大多都是从报纸或者杂志上面剪下来的。
成归不惊不慌,扫过一眼,就没再看。
谢远树也沉默着,沉默着思索要如何开始表演。
成归打量完这个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回头看谢远树:“腿怎么样?”
“走路不方便,站久了疼,变天也疼。”谢远树诚恳地说。
成归:“……”
谢远树打量着他的神色,补了一句:“真的,我还被人挤着摔过一次。”
成归:“……”
谢远树一不做二不休,上前抱着成归就不撒手。
成归:“……”
成归还以为谢远树得先哭一场再说,不料真是翅膀硬了,哭都不哭了。
他无声地叹道气,抬手摸了摸谢远树的脑袋。
谢远树的背脊兀的一僵,抱得更紧了点,没多久成归就感觉到了自己脖子上全是湿热的水汽,人还一抽一抽的。
哦,还是哭了。
成归担心他的腿,试图劝他去坐着哭,但无奈谢远树压根不抬头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在埋着头抽抽。
成归无奈,强行把人给半搂着半拖着给弄床边上去坐。这也是没办法,屋子里除了床沿,暂时没找到坐的地方,都不知道怎么吃饭的。哦,连个锅碗瓢盆酱醋米盐都没有,想必是成仙了,不开火的。成归心想。
失踪了多久就吃了多久方便面和路边小饭店的谢远树以前就没成归力气大,这下子更是虚,被成归弄着坐在床上。却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来了劲,反手把成归往床上拽。
成归:“……”
谢远树拽了一下,没拽动,又拽第二下,还是没拽动。
谢远树看了一眼成归紧皱的眉头,自己躺平上去:“成哥你上我。”
成归:“……”
成归说:“坐起来,好好说话。”
谢远树爬起来,跪在床板上,就着这个刚好的高度差扯站在床边上的成归的皮带。
成归都要无语了:“小远!”
谢远树停了手,委屈地看着他。
“你如果不想谈,我就走。”成归说完,等了他半分钟,转身要走。
“我说什么?说我还是一直在骗你?说我就是爱骗人?说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个骗局是个谎言?”谢远树在成归身后猛地叫了起来,“我做错了的事情就是我做错了,但你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选!我说出来有意义吗?反正你也不会原谅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无所谓吧?!”
成归无声地叹气,转回身去,看见谢远树还跪在床上,维持着这个姿势,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委屈了。
成归斟酌着说:“其实我不需要谢家。”
“我知道啊,但是我想给你。”谢远树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你看起来什么都不需要。”
“你本来也不需要一定给我什么。”成归说。
谢远树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是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就想给。”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来的路上,成归其实想了很多的话,可到头来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甚至最简单最万能的那几句话都不好说。“对不起”自然没有理由说,但“谢谢你”也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成归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远树知道他问的是彼此身世的问题,想了想,说:“很早以前了,谢总意外过世的时候。但我对你——跟这个无关。”
成归:“嗯。”
“我当时没有多想,觉得你的和我的差别也不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谢远树看着他的脸色,缓缓地道,“但是后来我和你有了关系之后,我的想法就变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但是我想把谢家给你。我知道你不会在乎这些,但是我就是想给你。”
成归给了他全世界,而他的全世界只有成归,所以他没有办法给回去,只能改给别的。他也不能把自己当宝贝给成归,因为自己并不是个宝贝,和成归的存在意义不能相提并论。
就像别人会送珠宝首饰一样,谢家对谢远树而言,就是像珠宝首饰一样,是用来讨成归欢心的东西。只是这样东西的购买过程比较漫长,并且走偏一步,就很难往回挽。
成归又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以后什么打算?”
谢远树本来的打算是颓废地得过且过,见成归还肯来找自己之后,打算就迅速变成了回归爱情。虽然目前爱情的态度还不是特别明确,不过他觉得这不是大问题,只要他的爱情还乐意搭理他,还乐意跟他说话,那就有机会翻盘。
于是谢远树想了又想,在内心中将台词修改了一遍又一遍,比如抒情与苦情齐飞,委屈并迷茫一色。比如“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爸我妈只顾着吵架,一直都不在乎我,谢老太太又对我那么刻薄”“只有你对我那么好,我也只有你”。
谢远树刚要开口,就听见成归说:“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对我的影响很大。”
谢远树:“?”
成归几乎从未对人说过这些话,有些不习惯地看了看别处,嗓子也有点痒,随手拿了桌上的半杯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很少有人亲近我,包括我的父母,他俩当然不是怕我,只是,”成归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对我不亲热。”
谢远树:“……”
“你是第一个那么信赖和亲近我的人。”成归说,“我觉得很惊讶。那个时候的你明明胆子很小,见到谁都害怕,为什么会喜欢亲近我。但这不重要,我还是很高兴的。所以你也成了我很在乎的一个人,很难放下,也很难拒绝。”
谢远树满腔的热血渐渐凉下来。
成归的这番话他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