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罪同盟(15)

郑硕安静的看着，并没有因为楚晏突然承认而有所震动。

他早该猜到楚晏的目的，这家伙上次在车里给他王述的跟踪照片时就已经有意无意的在漏话了。

那时候他感觉的出楚晏不太信任他，他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但肯定是一些对一个初中生而言无法承受的痛苦。

“你信我吗？”郑硕忽然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楚晏本来在等他下一轮逼问的，没想到他居然收敛了怒气，站直身体，目光平静的落在了自己脸上。

楚晏难得僵硬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上次告诉我，你在查楚光赫，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楚光赫和黄粉有关联？你查他是想知道背后的真相对不对？”郑硕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他虽然没有再抵着楚晏，但楚晏依旧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微抬起下巴和他对视。灯光给苍白的肌肤渡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也让那双本就颜色偏淡的瞳孔变得更加透亮了。

楚晏没有回答，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黏在墙上，眼珠以设定好的方向看着眼前的人。

郑硕叹了口气，右手撑在他颈侧，前倾身体，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十三年前那个所谓的真相，并不是最后的真相对不对？你还知道一些事，告诉我是什么。”

楚晏的手本是松松的垂在身体两侧的，这会儿却猛地跩紧了，白`皙的指尖透着青灰色。他垂下眼睑，立刻控制情绪不让郑硕发现，大约两秒后重新抬起头。上扬的嘴角像提前计算好了弧度，笑容完美的让人无可挑剔：“我说过，十三年前的真相不是该由你们警察去确认吗？郑警官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不放？难道是因为我是那个报案人的缘故？还是说，你觉得我在欲盖弥彰，黄粉其实是我……唔……！”

楚晏本来淡定自若的神情在一瞬间扭曲了，他完全没想到眼前的人会真的不顾场合乱来。他就这么被夹在了墙壁和那人的胸膛中间，被迫承受那人侵略过来的唇舌。这种感觉非常熟悉，让他条件反射的想起了楚光赫。

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楚晏对楚光赫的厌恶已经深入到骨血了。大脑在想起楚光赫的瞬间他已经用力挣扎了起来，完全不管不顾的推着郑硕。郑硕没想到他会忽然拼命反抗，没防备下被他推到了对面墙上，后脑用力的磕在了瓷砖上。

这一下真是非常用力，声音大的都在浴室造成回响了。楚晏捂着嘴直喘气，他根本没理会郑硕撞的怎么样了，只是下意识的往旁边靠，尽量拉开彼此的距离。

郑硕揉着剧痛的后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撑着膝盖，好一会才缓过来。正想朝楚晏发飙，没想到楚晏却依旧维持着刚才受惊吓的模样。在他站直后又瑟缩起来，失控的喊了句“别过来！”

郑硕皱着眉看他，真的没有再动了。


第十八章




郑硕刚才之所以会强吻他，纯粹是因为楚晏那副把警察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态度把他激怒了。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立刻逼这人听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堵住那张只会跟他不停作对的嘴。

郑硕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种事，他活了三十年，倒是幻想过和林珣接吻是什么感觉，却从来没有真的去吻过哪个男人。但他现在却没空去反思刚才的行为和想法，因为楚晏不对劲。

楚晏再也没了之前的淡定从容。

“楚晏。”郑硕试着轻轻叫了声，楚晏抬头看他一眼，又立刻垂下视线，像个受惊的孩子防备的盯着郑硕的脚，只要郑硕往前一步他就又会喊“不要过来。”

郑硕僵硬的站在原地，他猜到楚晏可能是通过刚才的行为想起了什么，而且这种行为还严重伤害过他的精神，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不知为何郑硕脑海中浮现出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楚晏一个人驾车去了郊区的别墅。他记得楚晏当时的状态已经很危险了，稍微一个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那种状态下开车上高速，目的地还是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他去那边干嘛？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马上找个人解决需要吗？如果他是被人下了药，那下药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

郑硕又想起了第二天楚晏发烧的情景，楚光赫那一系列在林珣眼中算是不正常的举动。他曾猜测那个药是楚光赫下的，楚晏没有承认或否认。那天晚上跟在楚晏车后的黑色别克也是登记下天赫集团下面的，如果是楚光赫下的药，难道楚光赫派人跟着他，只是想看他药效发作以后被折磨的样子？

郑硕咬紧了牙，他发觉越想下去越扑朔迷离，如果楚晏一直不肯开口，那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郑硕叹了口气，他终于深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多大的错了。

“楚晏，不管刚才的事让你想到了什么，但我不是别人，你别混淆了。”

郑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温柔，他说完以后就在等楚晏反应，但楚晏还没给他反应，他自己的手机倒先响了。郑硕看了眼来电，显示的是林珣，他不能不接，只是刚接起来就听到林珣着急的声音：“快点过来，又发现尸体了！”

林珣因为着急没有控制音量，即便郑硕没开免提，在这小小的封闭的浴室里也很大声了。楚晏不知是不是被这句话点醒了，居然撑着墙壁站直了。

“你……”郑硕挂了电话，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楚晏粗鲁的扯开了领带，转到洗手台前开冷水冲脸。郑硕等了几秒，他关上开关，任由脸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到胸前，片刻就打湿了白衬衫。冰冷的目光隔着墙上的玻璃反射到郑硕身上，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和狼狈，带着慑人的寒意，仿佛一条发现猎物的眼镜蛇，看的郑硕浑身僵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了。

“不是又发现尸体了吗？还不走！”楚晏用手背抹掉鼻子下的水珠，声音带着沙哑。郑硕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镜子里他那陌生凶狠的模样，想起自己刚才做的蠢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就走了。

楚晏冷笑一声，看着郑硕离开，终于精疲力尽的坐在马桶上，视线有些浑浊的看着反光的地面。

郑硕说“对不起”。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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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硕飞快的跑到酒店后面的废弃焚化炉边上，这里早已站着一群刑侦二支的刑警们。林珣被众人围在中间，正拿着对讲机和刘局通话。

“尸体呢？”郑硕拍着王伦的肩膀问道。王伦的表情很难形容，指着废弃的焚化炉，声音像是水流过被堵塞的下水道：“在里面。”

他吃惊的看着王伦，一脸“不是吧”的表情。

这个焚化炉大约一米高，两米宽。是酒店十多年前刚建时候的产物，本来是用来焚化树叶枯枝之类的，后来因为排烟问题而荒废掉了，一直闲置着没有使用。刚才是清洁工看到了焚化炉有烟冒出来，好奇的打开一看，居然发现一具正在焚烧的尸体。

陈庭安本来在上面处理王丹那的尸体，结果被林珣一通电话又叫了下来，跟郑硕是前后脚到的。尸体的火已经灭了，他戴着手套，吩咐助手把焚化炉打开。顿时一股烧焦的臭味冲了出来，一众人等纷纷捂着鼻子后退。陈庭安穿着白大褂，脸上罩着口罩，眯着眼打量那具冒着热气的尸体。

“现在没法动，要等尸体自然冷却。”陈庭安转向林珣，无奈的一摊手。林珣皱眉看了他一眼，并没停下跟刘局的沟通。

郑硕是禁毒那边的，平时很少跟尸体打交道，特别还是这种烧的面目全非一身黑的焦尸。他用手背挡着口鼻，一言不发的退到了最外面。看着陈庭安吩咐助手小心翼翼的整理尸体落下的组织，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还在1618号房里的楚晏。

现在只有他知道楚晏的重要性，嫌疑犯还没找到，他不想让楚晏一个人落单。他跟王伦交代了一声，飞快的跑回了1618号房间。

楚晏还坐在马桶盖上发呆，看到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没想到他只是站在浴室门口喘气，喘匀了就这么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说。

楚晏无力的和他对视了一会，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还有事？”

郑硕：“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楚晏：“……”

他把扯乱的领带拉下来，解开领口两颗扣子，绕过郑硕回到房间，自暴自弃的瘫在了床上：“我已经没话跟你说了。”

“你一个人查会很累的，阻滞也多，为什么不让我帮你？”郑硕走到床边看着他。楚晏扯过一个枕头挡住脸，好半天没有回答。直到郑硕坐在了旁边，他才猛地掀开枕头警惕的看着郑硕。

“放心吧，只要你别老跟我作对，我是不会再亲你的。”郑硕知道楚晏在想什么，不过刚解释完就笑了起来，目光打趣的看着楚晏。好像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他被楚晏的节奏拖着走，这还是第一次楚晏被他弄的方寸大乱吧。

楚晏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突然笑是几个意思。但是介于刚才自己有点丢脸的表现，他还是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免得尴尬。

“人人都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践踏他人，信任是什么东西？”他撑起上半身，轻蔑的看着郑硕。嘴角又浮起郑硕熟悉的，那种玩味的笑。

“信任是一段关系的底线，没有信任就没有感情的发展。”郑硕不介意跟他扯哲学，如果这是撬开楚晏防备的方式的话。

“那你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感情可以发展吗？”楚晏冷笑道。郑硕愣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本来还算轻松的表情有些僵硬了。不过他立刻就反驳：“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那——郑警官是愿意和我交流一下感情了？”楚晏忽然话锋一转，似乎忘记了郑硕刚才还强吻过他这件事，居然半跪着靠了过来。细长的眼角含着春光，唇边荡漾着暧昧的笑意，被水弄湿的衬衫胸口半透明的贴在肌肤上，伴着脖颈处传来的清幽冷香，像蜘蛛丝一样慢慢钻进了郑硕的脑海中。

郑硕的肩膀都僵了，眼看着楚晏的手按住了他的腰，灼热的鼻息像暖风拂过他的脖子，柔软的长睫毛好像故意的，来来回回的蹭着他的唇。他顿时觉得一股燥热没来由的升了起来，沿着楚晏的指尖凝聚，一点点往心脏部分涌去。

他及时拉开了楚晏的手，没想到楚晏却轻笑一声，光滑的下巴凌空点了点他的腿，语气充满了嘲讽：“身体这么老实，你到底憋多久了？”


第十九章





郑硕刚才还因为楚晏的举动而有些心乱，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立刻低头看了下出状况的地方。楚晏本以为他会气急败坏，没想到他却大方的一笑：“这有什么，比起你那天晚上的程度简直是芝麻跟西瓜的区别了。”

郑硕算是发现了，对付楚晏的最有效方式就是比他更不要脸。果然这话刚说完楚晏就跟不小心踩到了屎一样，满脸震惊的看着他，柔软的唇张合了好几下，就是憋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郑硕硬是忍住了笑，不想在这种时候点燃楚晏的怒火。毕竟刚才的话题还没进行下去，他是真的想知道楚晏到底在盘算什么。

楚晏郁闷的坐在床上，郑硕咳了一声：“我看过718的档案了，当年发生的事基本上都了解了。但是既然现在黄粉还在流通，至少能说明当年的幕后主谋并不是唯一的主谋。对吗？”

楚晏不吭声，漫不经心的玩着修剪精致的指甲。湿掉的刘海有些凌乱的贴在额头上，并没让他显得狼狈，反而多了分平时看不到的随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