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司机摆摆手,从车内后视镜望了一眼她,“不过开着窗户,你会不会冷?”
查柳把围巾拉高:“不会,我穿得厚。”
司机腹诽道,看出来了,的确是穿得厚。
虽然已经是秋季,但这女人浑身上下都包得很严实。头发挽起,被严丝合缝的收拢在帽子里,围巾把大半张脸完全挡住,一双皮手套卡在袖子边,一点皮肤都没露出来。就算是上车以后,她也没有脱下这些装备的打算。
司机耸耸肩,收回视线。管她穿成什么样,不祸害自己的鼻子就行。
“文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和他说说话,”查柳继续对阮文谊道,“比如今天你所好奇的事情,尽管去和他提,让他知道你好奇他、你关心他、你需要他。”
查柳觉得有些闷,想把围巾扯低,又在看到司机时停下动作。最后选择把身体侧到车窗旁边去:“我俩命不太好,以前都吃了不少苦。他现在的工作你也知道,赚钱不少,可总的说来还是见不得光,遇到的糟心事也多。文谊,你父母都在,人缘也好,可能不太明白……”
“对我们来说,活在世界上,总得有点东西挂念,总得有根绳子牵着,才能不走错路、不自甘堕落,才能在逆境里坚持下去,”查柳慢慢道,“能牵住查槐的绳子太少了,偏偏他还是个锯嘴葫芦,凡事只懂得自己硬扛。可世事难料,我们的运气又都不太好,我怕他总会有扛不住的一天。”
“到那时候——当然,最好别真的有这一步。我希望你能帮我牵住他,不管他要放任自己掉到何处,都能把他带回人间。”
查槐的故作轻松,查槐的“不会生气”,查槐永远温柔而明亮的笑意。
阮文谊喉结耸动,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也只能干巴巴地承诺:“我会的。”
“你思考了什么?”
查槐也放下筷子,托着下巴,认真注视着阮文谊。
他的眼里全是阮文谊的倒影,不论什么时候,只要阮文谊说话,他就总会停下手中的事情倾听。
阮文谊望着那双眼睛,不由得伸出手,在查槐眼尾轻轻抚了一下。
查槐笑了一声,眼角弯起来:“有点痒。”
“也没想什么,”阮文谊收回手,“查槐,你高中那段时间,是不是很难过?”
他的手挪到查槐的右手,在那道伤疤上轻轻掠过:“这是怎么伤的?”
“怎么忽然问这个。”
查槐有些不自然,想把手收回去,可阮文谊只是往他手微微一压,他就动弹不得。
他对阮文谊总是没办法的。
“你要想知道,当然可以对你说,”查槐道,“只是这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我怕你听了不舒服。想清楚,确定想听吗?”
阮文谊看着查槐,很郑重的点点头。
他反手握住查槐的手腕,将那道伤疤彻底覆盖在温暖的掌心之下:“我想了解你的过去。”
第36章 36 知足
“今天是什么怀旧日吗?”
查槐把筷子重新拾起,点点阮文谊面前的米线,示意他先吃饭:“你想知道的话当然可以,不过要先吃完饭。难得偷懒点一次外卖,还是好好品味完再说吧”
或许是思绪纷杂、想得太多的原因,早上那点包子的能量早就被消耗殆尽,只是心头压着的事情太多,阮文谊竟迟迟没感觉到饿。
等真的把心思拉回到面前的碗上,阮文谊的肠胃便急不可耐地抱怨起来。他初时还抱着“早吃完好说事”的想法,吃了几口以后,便彻底沉在美食里了。
查槐比他吃得早,速度也快一些。
他收好垃圾,见阮文谊碗里的米粉刚下去一半,便想着先去书房处理点工作:“文谊,你先吃,我先去书房弄点东西。”
阮文谊的脸庞被热气熏得泛红,他嘴里还塞着米粉,也不知听清查槐说话没有,一边挑筷子一边草率点了头。
书房的电脑没关,屏幕保护的彩色丝带在屏幕上来回倒转,转的人眼花缭乱。查槐按着鼠标随意扫动几下,阮文谊尚未退出的微信界面就直接出现在了屏幕上。
阮文谊的微信界面停留在一个好友申请上。没有申请理由,细看觉得发毛的横瞳头像,id是“欲投人处宿”。
查槐往下看了一眼,阮文谊没给这人通过。
出于工作原因,阮文谊经常收到各种好友申请。但不知为何,这个没有任何理由的申请、还有阮文谊明明看到却选择放着不管的态度,都让查槐往某个方向猜去。
他直接打开浏览器,搜索那人的id“欲投人处宿”。
原诗是王维的《终南山》。查槐迅速扫了下去,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这句诗的下一句,就是“隔水问樵夫”。
“挺有兴致,还搁这打哑谜呢。”
查槐盯着那id沉默一会,没有去看阮文谊的聊天界面,直接选择了退出登录。
阮文谊吃完以后,放下碗筷,发现家里安静地有点可怕。
往常只要查槐在家里,总免不了发出点零碎的声音:和同事电话交接的声音,翻箱倒柜的声音,或者踢踏着拖鞋来回走动的声音。
但今天却静悄悄的。似乎从他离开餐桌开始,整个人的存在感就全部消失了。
阮文谊放轻脚步,走到书房门口,轻轻叩门。
里面没人应声,他将门推开一条缝,朝里望去。书房拉着窗帘,暗沉沉的,电脑桌上空空荡荡,显示屏也已经关闭。
查槐不在这里。
阮文谊把书房的门再度合上,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了同样合着的主卧房门上。
他本想像刚才一样事先敲门,没想到房门只是虚掩着的,他手上一用力,就直接推出一条缝来,里面暖黄色的台灯光也透了出来。
今天是阴天,但现在还是下午,光线虽说不亮,也还不到开台灯的时候。
然而查槐把主卧的窗帘都已经拉死,还用夹子夹住,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他们的房间朝阳,考虑到睡懒觉时不想被太阳照醒,当初选了遮光性极强的窗帘。阮文谊乍一推开门,恍惚间还以为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
查槐靠在床边,抱着本相册翻看。见阮文谊进门,查槐把相册放下,拍拍身旁的位置:“文谊,过来。”
阮文谊走到床的另一侧,刚掀开被子坐进去,就听啪地一声,查槐把台灯也关了。
他的眼睛还不能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分明:“好暗。”
旁边伸来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吗,带着他一起沉入柔软的被褥里:“暗点好。你就当是听故事,我慢慢讲,你随便听,能听得睡着最好。”
“听得睡着,你不就白讲了?”
“多久以前的事了,”查槐在黑暗中笑了一下,“对你来说,本来也没什么值得了解的。”
两人在黑暗中靠着,互相的五官都看不分明,只有手臂贴在一起,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查槐道:“你想听什么?”
“你手上的伤,”阮文谊说,“记得你那次放我鸽子,回来就带了伤,这伤怎么来的?”
“和人打架。我爸妈都是潞城脂阳县人,还恰好是一个村的。我们一家是搬出来了,可我的叔伯、舅姨都还留在村里,知道我父母出事以后,就对他们留下的那一丁点财产虎视眈眈。”
在阮文谊面前,他说得平静而轻松。可阮文谊联想到到那时查槐的模样,便觉得心里发闷。
“家里那么多破事,我们一般也不想回老家找晦气。只是老宅还在,我父母也还有东西留在那边……我缺课的那天,我姐和我回到潞城。她把我留在酒店,自己去了老宅,本想快去快回,没想到被他们堵个正着。他们拿我们没办法,嘴上说“招待客人”,实际上就把她关在柴房里,想在她身上出气——哦,大概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那边思想迂腐,觉得找人糟蹋了查柳,就能拿捏她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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