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平野:“明天去小卖部,请你吃零食。”
陈千:“我没有这么廉价!”
“干脆面、薯片加可乐!”
陈千:“成交!”
第二天,荆平野兑现了他的承诺,回去路上,陈千和他聊起应逐星,边吃边说:“所以你朋友现在住在你家?”
“对啊,”荆平野道,“我俩睡一屋。”
陈千感叹:“真是童养媳啊。”
荆平野乐起来。
“你们四年不见,居然还能一起玩,不会觉得陌生吗?”陈千道,“总不能说四年过去你朋友一点都没变?”
荆平野脱口而出:“当然了!”
“真好,”陈千抱住他,“回家之后还有人替爸疼你,爸放心。”
荆平野踹他的屁股:“滚蛋!”
他忽然想起来,现在已经三月初,应逐星应该已经开学。荆平野不清楚盲校的生态模式,但多少会比一中轻松。毕竟一中的老师拖堂是常态,每次都压缩他们的课后时间。
不过第二周,滨城迎来了一次大降温,气温一度到零下十度,闫浩成功中招感冒,别说拖堂,只讲了半堂课,嗓子实在干得直咳嗽,于是余下半节课成了自习。
今天是周五,即将迎来开学以来的第一周大休,因此班里很是躁动。陈千悄悄分扑克牌,荆平野递给前排的何珂欣。
何珂欣问她的同桌:“李荷,你要不要来?”
李荷是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成绩很好,是物理课代表,理综常年稳定在班级前五,她说:“我帮你们打掩护。”
在李荷的掩护下,三人背着闫浩的目光偷偷出牌,荆平野和何珂欣是农民,地主陈千出飞机。何珂欣冷笑一声,出了炸弹。
“会不会太早了,”荆平野低声道,“他还有一堆牌。”
何珂欣手心冒冷汗,强装镇定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然而陈千下一秒扔出王炸,兴奋地差点跳起来。闫浩怒拍桌面:“陈千!打鸡血了啊,上后面站着!”
斗地主小队自此解散,农民在上级领导下取得起义的完全胜利。
放学铃声一响,陈千这才得以回归。众人纷纷起身收拾书包,吵闹一片,何珂欣对荆平野说:“其实我觉得文科更好,如果选理科的话,未来当程序员,你的头发都会掉光,变成秃头。”
预备选理科的陈千震怒:“你这是刻板印象!”
李荷也同样道:“这是刻板印象。”
“离分科还有半年呢,”荆平野道,“你这考虑得太早了。”
何珂欣道:“这叫未雨绸缪,革命的两手准备。”
何珂欣和同桌离开后,陈千飞快收拾好书包,勾了荆平野的肩膀:“爸爸,今天去你家玩,我爸妈不在家,让我去你家蹭顿饭吃,行不行?”
“行啊,”荆平野倒是不在意,“不过你得陪我去接我朋友——”
“荆平野!”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闫浩的声音,他手里端着枸杞水,朝荆平野招招手,“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第16章 吃醋
紫荆特殊教育学校,课间。
林棠第四次小心打量她的同桌,一个这个学期刚转来的男生。她是视网膜色素变性,尚且还能视物,只是视力过弱。在朦胧的视野里,她能大致看清应逐星的长相。
她的视线上移,观察他的眼睛——没有出现眼球萎缩的症状,瞳仁颜色乌黑,戴着耳机坐在那里的时候,甚至会让人产生他是正常人的错觉。
“应逐星。”林棠碰了碰他的胳膊。应逐星摘下一边耳机,侧过头来,表示他在听:“怎么了?”
“你这周回不回家?”
应逐星说:“回吧。”
林棠有点羡慕:“是你家里人来接吗?”
“嗯。”应逐星没有否认。
林棠其实还想和应逐星多聊几句,她长期住宿在盲校,爸妈在外打工,班里又男生居多,她没有什么可聊天的朋友。但应逐星话很少,或许因为刚转学来,他和班里几乎是格格不入,也很少主动同别人讲话。
唯一一次主动说话,应逐星甚至叫错了她的名字,叫了声“小野”。林棠好心告知了自己的名字,应逐星道了歉,问她要了一份课程表。
林棠觉得,他应该连班里人名都记不清。不合群的人,总归是不受欢迎的。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应逐星拿出了课本,英语老师进门后,班里仍是处于窃窃私语的状态,没有多少人在认真听讲,尤其是坐在西北角落的卢骋,笑声时不时传来。说到底,天生起点落后于别人,能够继续学习已经是了不起了,再要求上进、积极,未免是强人所难了。
应逐星同样没有听课,绿头的盲文笔握在手里,笔记一个字都没有动。
“有谁想回答这个问题吗?”英语老师余烨是个年轻的男老师,他兼任班主任,但没有什么经验。“Anyone volunteers?”没有人举手,余烨只好尴尬地自己回答,下课铃声响后,余烨收拾好了课本:“应逐星,你来一下。”
应逐星握着盲杖起身,急于出门的卢骋撞了他一下,随口嬉笑道“sorry啊”,跑出了教室。应逐星顿了下,走到讲台边,余烨将两摞盲文书递给他,道:“这是你之前让我帮忙找的一些资料。”
应逐星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道,“谢谢老师。”
余烨问道:“这两周在学校适应得怎么样?”
“挺好的。”应逐星道。
余烨道:“进度跟得上吗?”
应逐星点点头。实际上他没有听过几次完整的课,并不清楚进度。
“行,”余烨拍了下他的肩膀,“缺什么再跟我说。”
应逐星:“谢谢老师。”
余烨离开教室后,应逐星回位置收拾好了书包,离开教学楼。今天天气很冷,风比前两天更料峭,如同铁丝刮在脸上。之前约定好周五荆平野会来找他一起回家,走向校门口的时候,应逐星步伐不自觉加快,总期待着会不会突然听到荆平野的声音,明亮清脆地喊“应逐星”。
但一直到校门外,应逐星也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荆平野还没有来。
从一中到紫荆有十五分钟的距离,晚来是正常的。应逐星站在了显眼的位置,这样荆平野来之后,第一眼可以见到他。
时间流逝得很慢,应逐星整理好了衣服,心里烧着一团很艳的火,又有点紧张。然而站了许久,也没有听到荆平野的声音。
周围喧嚷吵闹的声音逐渐小了,只剩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和笑声。门口保安道:“同学,进里面来等家长吧,外头冷。”
应逐星摇摇头,仍是站在原位置。保安嘀咕了句什么,关上了门。
两个星期前,他带着黑森林小蛋糕在滨城一中的门口时,是同样的寒冷。只是那时他不确定荆平野是否会发现他,而今天,他至少确定,荆平野一定会来,只是不知道时间。
应逐星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擅长等待的人。
然而这种等待没有确定的时限。在低温里,应逐星无端回想起一年前的冬天,他独自呆在医院里,那天父亲约定好五点来接他,但因为堵车,直到七点才到。那两个小时里,周围人来人往,应逐星一遍遍听手机的时间播报,忽然想,爸妈可能不要他了。
某种可能被抛弃的恐慌不可控制地蔓延到全身,手指发麻。
直到应博来接他,应逐星才逐渐缓解。应博问他是不是等很久了,他说没有。
应逐星不想让自己成为麻烦。
一年后,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可能被抛弃的恐慌与焦虑又一点点地反上来,应逐星不停扣弄着盲杖,低着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一声“应逐星”,很遥远的,应逐星抬起头,然而风声忽然大了起来,应逐星无法判断是不是错觉,直到胳膊被握住,听见熟悉的的呼吸声,应逐星骤然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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