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前静静坐了一会,盯着地上那具有气无力的人影,时添终于忍不住了。
“把他搬床上去。”从沙发前站起来,时添面无表情地开了口,“给他喝点水,免得他死了。”
喝了水,又躺在了柔软的被褥里,成熙像是总算舒服了一些,没过多久就靠着枕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看他眼皮底下的那一层厚厚的乌青,估计昨晚应该没睡什么觉。
让陈助理把人看好,时添准备去找酒店的经理来解决这件事。刚走到房门口,他忽然听到床上的人用微弱的声音喊:“……阿霖。”
时添的脚步遽然一顿。
“阿霖……”
男孩漂亮的脸庞上沾满泪花,身躯在被子里裹作一团,浑身无助地发着抖,“我以后会乖,会听话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在睡梦中伸出一只手,成熙像是拼命地在床边摩挲寻找着什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你答应过我的,你带我走吧……”
“阿霖,好多人,好疼,我好害怕——”
一只手握紧门把,时添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随着床上人哭声渐止,陈助理听到时总在背后喊自己:“小陈。”
“时哥?”
时添用非常认真的语气问:“你觉得我长得像个冤种吗?”
陈助理怔愣了一下:“……怎么了时哥?”
“没什么。”他看到时添笑了起来,眼中映着窗外的月色,“我有时候觉得,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冤种。”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推开房门离开前,他好像透过玻璃窗前的反光,看到了时总眼角的一点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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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源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接到成熙打来的电话时,会在电话那头听到时添的声音。
时添在电话里用再寻常不过的语调和他转述了事情的经过,说成熙现在正躺在酒店的医务室里,让他过去接人。
“我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既然他选择向我求救,出了什么差错我也要担责。”
“他在电话里设置的紧急联系人是你,”时添在电话那头坦然出声,“本来医生要给你打电话,我说我也有你号码,就直接打给你了。”
窗外的喧嚣与电话中的平静男声交织在一起,更加显得格格不入。僵在办公桌前沉默了半晌,季源霖才有些哑然地开了口:“添添,我……”
听着季源霖电话里喊自己的小名,时添没有应声。
他恨季源霖吗?
当然恨,恨他毁了自己辛苦打拼多年的所有心血,也恨他背着自己出轨、对自己撒下了那么多的弥天大谎。
除了恨以外,其他的呢?
正因为不止有恨,所以他才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听着床上的男孩在睡梦中一遍又一遍,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喊了三百多声“阿霖”。
这个曾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爱称,如今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更缠绵、更缱绻,也更加动人。
他握着手中电话,对自己的丈夫语气轻快地说:“我已经想好了。”
“季源霖,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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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季源霖的电话,时添拎起西装,从医务室门口的椅子前站了起来:“走,小陈。”
全程旁听了时总和季总之间的谈话,陈助理心里实在有些担忧时总现在的状况:“时总,您没事吧?”
时添瞥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扔给他:“我能有什么事?”
作为一名母胎solo选手,感情方面确实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但他总觉得时总并不像表面这样展现出来的云淡风轻。
接过车钥匙,陈助理还是选择闭上了嘴,不敢再多问了。
临时出了这样的变故,和基金经理的会面也只能推到后一天。站在电梯外,时添想了想,干脆对着陈助理挥了挥手中顶楼餐厅的餐券:“走吧,今天吃顿好的,庆祝我即将再一次回归单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电梯,没等电梯门合上,时添就听到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走出电梯,发现是律师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刚按下接通,他便听到自己的律师在电话里开口问:“时先生,我这边收到了一家资产管理公司发来的回执函,询问和您签订担保人协议的相关事项,您下午有没有空过来一趟?”
听到律师的话,时添的神色有些讶异:“那么快就有消息了?”
从上周开始,他已经和多个曾经有过融资合作的私人机构或个人联络,询问对方能不能担当自己的债务担保人。
原本觉得希望不大,没想到仅仅过了不到一周,就有了新的反馈。
观察了一圈四周,他压低声音问:“……是哪家公司?我认识吗?”
“您应该不认识,是一家非常低调的私人资产管理机构。”律师说,“祁氏家族信托。”
第023章 023
下午,洪方律师事务所。
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入接待室,时添一眼便看到沙发前坐着一名很有文艺气质的眼镜男。
男人和他差不多年纪,穿着一身缀有花边的休闲西装,半长头发用橡皮筋绑在脑后,两根耷拉在额前的发梢微微有些自然卷。
看到自己走进房间,男人从平板前抬起头,唇角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时先生来了。”
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时添看到男人的黑色名片上用烫金体印着一行小字——【QI Unity Holdings Limited/Assistant Secretary- Dexter(祁氏家族信托/助理秘书-Dexter)】
两人落座,时添盯着对面正在喝茶的眼镜男,问:“你是周斯复的人?”
眼镜男放下茶杯,满脸困惑:“周斯复是谁?”
时添:“Milton.Zhou。”
眼镜男推推鼻梁上的镜片,笃定地摇头:“不认识。”
时添眯起眼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香叶巷老屋的那天,郑滢曾和他说过,周斯复是祁连电子创始人祁正的小儿子,很小的时候就被周律师收养,离开了本家,所以才没有跟着生父姓。
来律所和对方公司的代表见面之前,他特地在网上找了一下关于这家私人家族信托机构的信息。对方确实很低调,网上除了BR和工商登记证明,几乎查不到任何其他信息。
同样都是姓祁……难道真的只是个巧合?
慢悠悠地拿起茶壶,再一次把杯中的茶水斟满,眼镜男从沙发前站起来,将桌上的文件递给时添:“时先生应该是第一次和我们这种非商业盈利性机构签署担保协议吧?我们的条款和市面上的那些担保公司不太一样,时先生可以仔细看看要求。”
接过眼镜男递来的文件,时添粗略翻了一遍,很快便蹙着眉头问:“这份协议并没有写明最高担保额度。”
“对。”眼睛男说,“如果时先生翻到最后一页,就会发现那里有一处空行,时先生可以在上面自由填写您想要我们担保的金额。”
“……多少都可以?”
“多少都可以,”眼睛男微微颔首,修长手指向了第一页的倒数第二行,“但我们会要求您出具一份详细的计划书,证明您一旦胜诉,未来三年内将会怎么利用你的担保资产,以达致利益最大化。”
指节轻轻叩响桌面,他意味深长地对时添说:“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博弈,时先生。”
时添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居然真的跳过了金额协商环节,直接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但仔细阅读完担保协议里的几项附加条款后,他算是大概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俗话说,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对方提供的这份协议也是如此。他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填写一个巨额数字,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目前的债务危机。然而,一旦他未来几年无法偿还这笔债务,那面临的可不就是打官司那么简单的事了。往严重的说,可以算得上是商业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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