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有点儿低。”谭郁时沉笑,“站你这边不是最基本的吗?你应该要求我帮你反击。”
“那还是算了吧。”乔怀清抽噎两下,声音是虚的,底气是十足的,“给我一把键盘,我能创死整个地球,用不着你。”
“……是,你最厉害。”
谭郁时没问他做了什么事,也没问他为什么声音这么哑,仿佛确信他此刻不愿细讲、以后愿意了自然会讲。
这男人的克制力和分寸感用对了场合,真是挺讨人喜欢。
乔怀清注意到他似乎走到了稍远处,背景音中的哭喊声渐弱,于是擦了擦鼻子,暂时结束这个话题,问:“你爷爷怎么样?我听到好多哭声。”
“都是虚情假意,包括我的父母。”谭郁时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语调平静到近乎冷漠,“明明谁都盼望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却要装出悲伤难舍的样子。”
乔怀清:“你也装一装嘛,万一被媒体拍到,又要黑你无情无义了。”
“随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捕风捉影了。”比起近在眼前的家族大事,谭郁时似乎更关心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大后天开学对吗?我让陶源去帮你挡一挡粉丝。”
“我没那么娇弱,谭老师,况且我们学校刷脸才能进,顶多有些好奇群众围观我。”
“我不放心,还是让陶——”
谭郁时正要说下去,病房内突然传来数声尤为高亢的哭叫:“爸!!”
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谭家接下来一定会很忙,要应付各路媒体,还要处理后事,乔怀清不想耽误谭郁时:“你快去吧,回头再聊。”
谭郁时没犹豫:“嗯,等我电话。”
半小时后,谭老爷子病逝的消息就上了各大平台的榜首。
乔怀清刷到了家属含泪捧着遗照在医院门口表达哀思的照片,哭得相当动情逼真。
只有站在人群边缘的谭郁时戴着漆黑墨镜,嘴唇绷直,脸上看不出一丝伤心。
偏偏他又是家族成员中最出名的那位,无数镜头对准了他,闪光灯亮如白昼,却照不透他的墨镜。
“谭郁时 冷漠”、“谭郁时 不孝”等黑词条像是事先准备好的,突然空降高位,几家营销号齐齐发文,大意都是谭郁时靠家中资源出道爆火,却连给爷爷尽孝都不乐意,病危期间就来过两回,前天还在录综艺。
粉丝再佛也忍不了这般诋毁,火速反击:
「说得像住在人家家里似的,你们怎么知道他爷爷对他好还是不好?谁有证据证明谭家给他资源了?」
「谭家内部不和早已不是新闻,这样分崩离析的家庭肯定是不幸福的,为什么要强迫他去爱这个家?」
「谭家要是能为他只手遮天,你们这些骂他的人早该炸号了吧?造谣也要讲逻辑。」
粉丝吵架的斗志刚点燃,一则关于谭郁时的采访视频以更快的速度蹿上了热搜。
日期是三周前,谭老爷子刚病危的时候。
港媒主持人用粤语辛辣直白地提问:“这次回来是为了遗产分配问题吗?你觉得你能分到多少呢?”
坐在他对面的谭郁时与今日一样神色冷淡:“如果可以,我希望分到一句道歉。很可惜,这个家族里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道歉。”
主持人一听便知他有大料要曝,立刻追问下去。
之后谭郁时所叙述的故事,在多年以后仍被称为“美强惨”天花板,许多经纪公司想要效仿、打造同款人设,可一没有他这样复杂危险的豪门家庭,二没有真正死里逃生、留下创伤的经历,三没有他那样过硬的颜值与实力。
美、强、惨,哪一项都相差十万八千里,模仿者全成了东施效颦,反倒让谭郁时进一步被捧高、被神化,成为让人心服口服、当之无愧的“天神”。
此时此刻,后话尚未发生,乔怀清看着视频中冷静叙述的男人,再看词条旁的“爆”字,有点想笑话自己。
担心纯属多余。
不痛不痒的暗中诋毁持续了三周,谭郁时始终没有做出回应,对手们以为他无计可施,以为这回能给他致命一击,殊不知真正的猎人早已在三周前设下陷阱,请君入瓮。
在群众吃瓜热情最高涨、全网最关注谭家新闻的时刻放出最猛的爆料,将富豪家族内部的丑闻秘辛公之于众,还有比这更轰动的时机吗?
谭郁时引而不发多年,或许等的就是今天。
产生的效果自然是火山爆发级别。
明星与富豪家族的内部八卦本就自带大量关注度,更何况二者合一,热搜自不必多说,外网世趋也迅速沦陷。
那几个黑词条很快被挤出了榜单,发文的营销号被举报到账号禁言,粉丝真情落泪,路人也深表同情:
「之前知道谭郁时听力受损的时候就很震惊了,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被家人推进海里,还差点淹死,好可怕的家庭……」
「一直以为他顺风顺水,原来人生是这样的地狱开局,完全看不出拍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是半聋状态,怎么做到的啊?一定付出了很多吧。」
「高中同学现身说法,其实我们很多同学都知道他那时候听力有点问题,后来他出名了来找过我们每个人,拜托我们保密,真的完全没架子,所以大家基本也都愿意替他保密。」
「从来不追星的我这次真的要转粉了……以前觉得他演那么多坏蛋,看着也坏坏的,谁知竟是受害者……说是本年度最大反转不为过吧?」
……
类似的评论还有很多,都不用粉丝控评,舆论完全是一边倒的。
与谭郁时合作过的众多导演与演员也发声力挺,包括《爱我到底》的其他嘉宾。
乔怀清想了想,也上号转发了那条采访视频:
「无论别人如何看待你,我会一直喜欢你。」
普普通通的一条告白,转瞬间淹没在数量庞大的转发中,但聚水成海,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谭郁时的爆料是第一枪,也是导火索。
紧随其后的媒体爆料数不胜数,都想蹭上这波流量,一时间谭家人包养、吸毒、赌博等报道相继冒出,尽管早已不是新鲜事,仍然吸睛不少,据说香港警方也介入了调查。
齐芳一天一夜几乎没合眼,严密监控网上风向,确保火不会烧到自家老板身上去,也防止有心人再耍花招。
事件的热度到第三天才稍稍降下去,她也得以喘上一口气,让底下人继续盯着,自己去美容店恶补这两天熬夜失去的水分,敷着面膜的时候,想起了老板去香港之前的叮嘱,立刻拨出电话:
“小源啊,今天乔怀清开学是吧,你到美院了吗?”
陶源茫然:“boss昨天说不用我去帮忙了啊,我以为他找了别人?”
“哦,估计是吧。”谭郁时自作主张也不是一回两回,既然专门通知了陶源,那肯定是有别的安排。
齐芳挂了电话,眼皮突然一跳一跳。
……怎么感觉不太妙呢?
开学第一天,通常不会有太多事情,乔怀清打算上完课就回家,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大四课程少,动画系今天的专业课在下午,他中午与乔心彤、乔玉珍吃过饭,把俩人送回了家,接着回公寓收拾了包出门。
美院离家就一两公里,他以前踩滑板去,如今可不能这么随便了,万一被拦下,逃都逃不掉。
从储藏间搬出许久未骑的折叠自行车,他坐电梯下楼,来到楼栋门口,无意间抬头,瞧见路边停着一辆奔驰,车窗玻璃覆了膜,一片漆黑。
他们这片小区的停车场在地下,这辆车要么是在等人,要么是有其他事临时停靠一下。
乔怀清没在意,花了两分钟展开自行车,骑上一蹬,悠悠闲闲地驶了出去。
过了两个绿灯后,碰上了一个红灯。
乔怀清停在路口,长腿支在路牙上,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接着推了推平光眼镜,确保伪装不会露馅。
四周没人朝他投来异样眼光,但他余光一瞥,突然发觉,后侧方的汽车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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