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水面浮起一颗温润发光的珠子,珠子被小心翼翼托在掌心里,可那大掌的主人却始终未曾露面。
“所以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梦大师才会回来的吗?”这是鱼年见过如梦禅师以及那两个奇妙的梦境后得出的结论:“我和他有缘,但是玉哥哥和他之间没有,所以上一次玉哥哥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有见到他。”
鱼年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顺便给沈玉讲了他看见的画面,他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探究:“入定后的感觉和梦境好相似,但尘了说过入定后看见的种种境界也是虚幻的,可是我总觉得似曾相识,难道真的是我某一个前世见到过的?”
“你就当是梦吧,庄周不也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吗?”沈玉笑说。
“可奇怪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鱼年嘟囔着道。
“毕竟是梦,梦哪有什么逻辑,更何况,人类的逻辑只适用于人类这个世界,你说呢?”沈玉这样道。
“但真的感觉好神奇,哥哥你在入定时也会看见奇妙的画面吗?”鱼年问沈玉,他倒不是完全的唯物论者,可是这几天仅仅只是在禅垫上静坐,只是学习止和观,就好像感悟了许多许多,尘了给他讲经的时候讲到《金刚经》里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以及“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几乎完全颠覆了他活了二十七年的世界观。
“遇到过,但没有什么比得上此时此刻此地的你。”沈玉比鱼年更早接触佛学,也更早识经,只是他无论看见什么遇到什么,无论佛如何教人解脱,乃至他亲眼所见尘了的改变,都没有小鱼来得更重要。
如若佛说红尘虚妄,得证涅槃可得烦恼解脱,不再流转生死能跳出轮回,那么他也要让鱼年先一步解脱,而非他自己。
闻言,鱼年忽然说:“玉哥哥,我突然有点害怕。”
“怎么?”沈玉搂着他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世间真的如佛说的只是一场梦,而我突然梦醒,发现哥哥你也是我的梦,会这样吗?”鱼年抬眸认真看着沈玉:“以前我问过哥哥,哥哥说从宇宙的角度看,我们的爱是永恒不变的,可是现在我接触了佛学,从佛学的角度看,爱竟然只是一场梦。”
“那也是一场美梦不是吗?”沈玉搂紧了鱼年:“而且小鱼,你不要想那么多,如果那么容易就能修成正果,看破红尘,怎么会在两千六百年间只出了一个释迦摩尼?”
“那如果我们一直一直陷在轮回中,我该怎么做才能在每一世都遇见哥哥?”
“你相信我吗?”沈玉垂眸看鱼年。
鱼年立刻点头:“相信的。”
“那你就记得,我会来找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到你。”沈玉深深凝视鱼年,这样对他说。
鱼年看见的那一片海他也看见了,就在他问过尘了“生生世世”之后,他不仅看见了,而且潜下去不止一次。
他在深不见底的海里见到过金碧辉煌的宫殿,他好像很熟悉那里,甚至感觉自己就属于那里。
但在幽深海底的时候,他不是他,他幻化成了一种传说中的动物——龙。
模样正如自古流传下来的那样,长似蛇,有鳞爪,能幽能明,能巨能细,能飞天潜水,能兴雨布云。
古人能将之画下来,或许并不完全是传说,而是真的有人在打坐修行的时候见到过龙——就如盲人摸象,盲人从未见过象,他又如何能凭空想出大象的样子来?
或许有人会拿出《犀牛》那幅画作来反驳他,但《犀牛》在创作出来之前,已经有不少文字的描述让画家有了想象的基石。
无论如何,无论是入定还是梦境,沈玉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变成龙,不仅能潜入海底,还能腾云驾雾,在天空中兴风作浪。
而今天在见到如梦老和尚的第一眼,沈玉就认了出来——有一次他飞过天空之时,在一座山峰上见过年轻的如梦和尚,而在那个如梦身边,有一个发光体,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
在见到宝珠的刹那间,他就明白自己为何总在海底来来去去,或是不断飞上天空——那是因为他丢失了至宝,这颗宝珠正是自龙宫遗落至了人间,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宝贝,如今终于被他寻回。
【作者有话说】
《犀牛》画家:阿尔布雷特·丢勒(画这幅画的时候画家没有见过犀牛,只凭文字和素描稿)
作者一直觉得《山海经》并不是出自完全的想象,包括龙(专栏里的《神兽勿扰》就是类似的脑洞),无论是人物和故事,总的来说和写这篇文的我的世界观价值观爱情观都是分不开的,但小说总归是小说,大家随便看看就好。
◇ 第85章 ep.85 幸好
在山上待了整整十天,鱼年才依依不舍下山。
“玉哥哥,回头组织一下,让师兄们和岛上的哥哥们都来这里一次吧。”看着逐渐远离的山峰,鱼年对沈玉说。
“可以。”
“明明每天都起那么早,可是我一点也不累。”不止不累,还精神百倍。
“那很好,有精神应付元旦的开园仪式了。”沈玉说。
“是啊,马上就要开园了,时间过得好快!”开园指的是福园,花了一年时间修整园子,同时安排剧目和排练,总感觉准备还不够充分,但是鱼年很清楚追求完美是没有尽头的,福园也不能一直被闲置,戏曲表演是表演者和观赏者共同的事业,福园当然也需要这些,而不仅仅只是开园那么简单。
“那是要先回岛上吗,小菊那里肯定又积攒了许多剧本。”
“嗯,回岛上吧,剧本就让人带给我,晚上抽空看起来。”
山上两人几乎隔绝了外界的消息,下了山,就好像回到了人间一样。
但无论天上人间,沈玉都在。
“玉哥哥,有空我们去一次敦煌吧,还有国内外的寺庙。”鱼年忽然说。
“好啊,那就先去敦煌,你把时间安排好,剩下的交给我。”沈玉对鱼年总是有求必应,想去敦煌和各地寺庙,大概是这次禅修的后遗症,绝不是求神拜佛,而是为了了解佛像之故。
“忽然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前世今生的题材了,以前我是不信的,所以从来也没接过这类题材的本子。”
“那就找个好一点的编剧专门写一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回去继续打坐,说不定还能看见一些什么,先记下来一些内容,然后找编剧编个故事出来也可以。”
沈玉听他这么说,就道:“那还是专门开辟一间禅房出来吧。”
鱼年闻言就笑,“嗯”了一声说:“之前哥哥说家里不适合,不如就放在院子里吧,或者天台上,我们建个玻璃房,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那就建在天台上吧,院子里之前不是说要搭个暖房让你种菜的吗,竟然搁置到了现在。”
“对哦,今年不是在外面拍戏就是在岛上排练,上半年拍《妲己》做什么都不方便,下半年就全在外面,我都还没时间去种一些没种过的菜。”
“最近你也还是没时间种,要排戏又要上场,我看你今年接一部电影够了。”
“看情况,也要有好本子。”鱼年转头看沈玉:“元旦一过,就又要过年了,我怎么感觉今年过得比去年还要快,时间好像一下子就溜走了。”
沈玉看了一眼身旁的鱼年一眼,其实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七岁到二十七岁,明明二十年过去了,小鱼已经长大了,成熟了,他却时常还是会觉得小鱼一点都没有变。
“小鱼。”沈玉忽然唤道。
“嗯?”
“时间走得快没关系,你一直在我身边才是真的。”沈玉说。
鱼年笑了,要不是现在沈玉在开车,他就整个人都黏上去了。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玉哥哥!”他还是凑近了些,靠近沈玉的耳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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