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衾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咖啡馆的,说完那些言不由衷的“鬼话连篇”后,他好像就记不太清事情了。
他似乎听到了谢星澜的声音,但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又似乎看到他的脸了,可是和梦里一样总觉得蒙着一层雾。
咖啡馆猝不及防的吵闹起来。
夏衾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零碎的记得谢星澜试图抓过他的手臂,然后谢敬出现了。
争吵,掀翻的桌椅,碎了一地的咖啡,充斥在窄小的环境中。
不知道是谁在挽留他,凶狠又带着哀求,让他不要走。
夏衾像是没听见,头也不回。
他一秒都不敢在咖啡馆多呆,怕自己下一秒就反悔。
提分手的时候也不敢看谢星澜的眼睛,他害怕在他眼里看到恨意,这让他几乎恐惧起来。
短暂的见面,像梦一样,恍惚的就过去了。
夏衾走出咖啡馆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见过谢星澜。
夏妍已经开着车在等他了。
他没说话,坐上了车,蓦地开始冷静的审视自己,并诧异的想:“我刚才怎么会跟谢星澜提分手?真奇怪,我明明那么爱他。”
这一刻,夏衾忽然觉得很累,很困。
如果不是夏妍也在车上,他真希望有辆大卡车迎面撞过来,让自己跟这个稀巴烂的世界彻底说再见。
车厢内,安静的可怕。
夏妍担忧地观察他,极为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小衾,累不累?一会儿咱们去散散心吧,新开了一家蛋糕店,很好吃,妈妈带你去吃好不好?”
夏衾没回答,神情有些放空的注视着窗外。
夏妍只当他是刚分手心情不好,于是闭了嘴。
宾利行驶了半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下车时,夏妍叫了他两声,夏衾没反应。
夏妍愣了下,又喊他:“小衾,小衾?小衾?”
女人意识到什么,惊恐的来到后座。
夏衾才像是听到她的声音,慢吞吞应了一声,声音迷迷糊糊,又浑浑噩噩。
他只说了一句,却让夏妍肝胆欲裂。
“我怎么在这里。”
第69章 好好
解离症。
是指患者遇到重大心理创伤和极大的压力之后,在记忆、意识、自我认知方面的崩解。
也有解释说患者在童年遭遇痛苦经历,被压抑在潜意识中,成年后遇到相似的情景会以疾病的方式爆发,为了逃避现实而强迫自己清空记忆,或者分裂出另一个人格,完成自我保护。*
患者会对过去的记忆,对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时间、地点、身份的认知出现严重的不符,产生出灵魂脱离了肉体的认知。*
往往会短暂的失去记忆,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的地点。
即出现解离。
第一个发现夏衾出现短暂的解离性失忆症的人是夏妍。
当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夏妍忽然站在车门口崩溃了。夏衾对她的崩溃俨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回过神来,轻轻地拍打母亲的背。
“怎么了?”夏衾忽地意识到什么,有些艰涩的开口:“是不是,我出现什么问题了?”
夏衾一直有轻微的分离焦虑症,这一点他不否认。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微小的精神疾病会忽然恶化,来势汹汹的掌控他的身体。
等夏衾回过神,蒋权已经出面给他办了半年的休学,安排他进了一家北京的高级私人看护医院,挑了一间有窗户的,面朝人工湖的VIP病房。
夏衾有些茫然的换上了雪白的病服,平静的坐在床边。医生对他进行了一对一的谈话,他并不抗拒,有问必答。
过度的配合,是一种拒绝。
医生出门,看着夏妍,轻轻地摇头:“他很聪明,而且本质上在拒绝和我交流。”
等医生走了之后,夏妍才慢慢走进病房。
阳光正好,一点一点的洒在地板上,安静无声。
夏妍握住他的手:“小衾。”
夏衾反问道:“医生怎么说我的?”
“没怎么说。”夏妍抚摸他的头发,挤出一个笑。不知不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化妆了,岁月并没有放过美人,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
“就是生病了,像感冒、发烧一样的。咱们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就可以。”夏妍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无力的安慰自己,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吃药就会好的,吃了药我儿子就能好起来的。”
夏妍终于没忍住,趴在床头哭了起来。
夏衾移开视线,不置可否。
他没有说话并不是拒绝交流,而是这一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向内沉默,消化自己的情绪,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接收更多的外界信息了。
夏衾就这么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蒋权的公司稳定了,谢敬在这方面至少说到做到。他和夏妍的争吵声减少了,但感情也锐减了不少,横在两人之间的伤口只是愈合成伤疤,并没有消失。
至于蒋知时,闹了这么大一出,蒋权终于意识到他亲生儿子的精神不正常了,不仅自己不正常,现在还把夏衾也弄得乱七八糟。
几年前,他把蒋知时送出国,企图用时间大法来缓解他和夏衾之间的矛盾。
如今这个矛盾再一次摆在眼前,蒋权无法粉饰太平,放弃了捞蒋知时出来的念头。夏衾是在新闻上刷到蒋知时的消息,看媒体报道说是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又因为鉴定出他精神有问题,狂躁症加偏执,缓刑半年。
这半年,他会在看守所度过,蒋权为蒋知时安排了心理医生。
后续的消息,新闻没有继续报道,夏衾也不太感兴趣。
他在医院住下之后,除了每天的心理谈话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或者下楼到处转转。
负责他的心理医生担心他可能出现自杀倾向,找了几个护士轮流看守他,不让他走太远。
这期间,闫曼来看他了。
小姑娘进门看到夏衾的第一眼,哭得嗷嗷叫唤,给死气沉沉的病房带来了一点儿“乱七八糟”的活力。
夏衾被她哭丧似的哭法给逗笑了,笑意淡的转瞬即逝:“你干什么?神经。”
闫曼趴在他床头:“衾哥呜呜呜呜呜,你怎么还骂我有神经呜呜呜。”
“不是吗。”夏衾看着她:“你这样弄得我跟得了绝症一样。”
说实话,闫曼知道夏衾住院的时候,说是天打雷劈不为过。
她来之前,是真以为夏衾得了绝症。
夏妍在电话里说得什么解离症、精神问题之类的,跟天方夜谭似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连起来就像一本达芬奇密码,她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那种。
抑郁症这种东西,对于闫曼来说,也跟绝症差不多了。
她只是听说过,压根儿没见过。
推开病房的时候,闫曼甚至幻想出了一个很憔悴的夏衾。双眼空洞无神,瘦的像皮包骨,阴暗的挺尸在角落……
“你脑补的那是瘾君子。”夏衾毒舌她,手里慢吞吞在剥一个橘子:“醒一醒,那是吸毒。”
“……哦,对哦。”闫曼这么一想也是,她小时候只看过学校让看的禁毒宣传片,不打码的那种。对其中那些瘾君子的可怕印象太深刻了,一度成为她的童年阴影之后,又成为她的成年阴影。
闫曼伸手摸了摸夏衾的脸:“衾哥,但你看起来好像还挺正常的,皮肤还是那么的吹弹可破,呜呜,怎么保养的,人比人气死人。”
夏衾:“……”
“爬远点儿。”夏衾扯出一个笑,已经是精疲力尽。
闫曼又留下来陪他聊了很多,她不停的说话,夏衾安静的听。
一直到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才离开。
夏妍紧张的站在门口,难得看到夏衾多说了两句话,小心的拉着闫曼的手:“曼曼,你明天还来吗?”
闫曼愣了下:“来啊。我都有空的,我课程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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