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宸昇半躺在了床边躺椅上,他时不时就端起酒杯,沿着杯边轻轻啜饮一口。
大概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朋友圈才终于又传来了动静。
裴时深和陆途几乎是一前一后——
一个只回复了个“。”,另一个言简意赅,淡淡说了“恭喜”两字。
那一瞬间,宸昇端起酒杯,透过落地窗台看向灯火阑珊的无边夜景,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不可察觉的淡淡弧度。
他一仰头,喉结滚动着,喝干净了剩下残酒。然后咚一声,将空杯放在了茶几上,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今天的夜生活就此结束。
重归于好后的生活,比想象当中还要蜜里调油,宸昇放下一切工作,陪伴着苏星禹跑了两场演唱会。
并不用什么VIP位置,他就站在后台,手肘上挂着羽绒服、掌中端着保温杯,听见了那首曾在山谷当中,与天地一起回响着、唱给他听的那首歌。
现场的欢呼尖叫声,好似山呼海啸,但宸昇心中一直淡淡,他就像是品尝一样,沿着杯沿、喝一口苏星禹保温杯当中的水,确定一下温度还够不够热。
他已经无需向外找寻——只因为……此心安处是吾乡。
《无A生还》大结局最终录制的时间终于到来——
四个月转瞬即逝,似乎刚踏入这间别墅的日子,依稀就在昨天。风声不变、万里晴空不变,只是花圃当中的雪白荼蘼,早已零落泯尘,如今的墙头上是盎然青翠的爬山虎叶,触须蜷卷,随风轻轻招摇。
宸昇和苏星禹应该是最后两个到的,只因为还没下车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将电话打过来——
“啊?”杂音太吵,苏星禹不得不堵住自己一边耳朵,嗓音拔地好高,“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嗡嗡作响,晟嘉鸣断断续续说不清,忽然间电话又被抢走,“哎哎——”
这一次嗓音低沉清晰,是陆途在问,“到哪里了?”
苏星禹刚抬起头看一眼别墅大门,而被冷落了三分二十六秒的宸昇就已经醋意大爆发,咻一声抢走了手机,猛地按下了挂断键。
他动作干脆,神色也坦荡,就好似做了这世界上最为正确的事情。等到再抬起眉眼,他瞳孔中还隐隐透出股嗔怪来。
但他下一秒钟立刻就后悔——
只因为当穿过走廊,步入客厅当中,放眼望去全部都是人。
晟嘉鸣坐在小沙发上,他那样高大却生生坐出了股憋屈感,身边坐了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正喋喋不休地跟对面任晨雨身边的那位穿貂、很富贵面相的中年大姨唠嗑,俩人一见如故般、侃侃而谈自己家孩子。
宸昇和苏星禹全部都呆愣住,顿时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餐桌旁边也坐了四人,一个omega男性,一个头发银白、但气质出众的女性,以及黎棠这位妇O之友,以及跟班一样的陈不厌。
陈不厌明显认识那位年老女性,说话间侃侃而谈,时不时还笑。
而就在他们背后,裴时深和陆途面对落地窗、静站在原地,一个发呆出神,一个默默吸着雪茄……
好像联合出品一般、节目组竟然将所有嘉宾们的爹妈全部都弄来了……
宸昇喉头梗了一瞬,他孤身寥落,物质层面上已经不存在任何亲人。
但是——他猛地转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苏星禹……
但看他瞳孔惊瞪,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此生最大的恐惧一般,默默看向了厨房当中。
有一位穿戴整齐干净、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妇女,正弯腰埋头,用擀面杖用力、且不知疲倦地擀饺皮。
就仿佛当啷一声轻响,中年妇女缓缓抬起头,流露而出的是混合冷漠、怨怼以及更多难以言喻的沉默眼神。
苏星禹顿时就仿佛站不稳了,他就跟瞬间形销骨立了一般、或是当场毕露原形。
他嘴唇缓缓一动,干哑微颤地喊出了一声,“……妈。”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问:为什么没有温阮和他的父亲?
答:社恐一家子,节目组根本就请不来。
第120章 他早已经不是孩子了
苏星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所以他跟母亲姓,他亲生母亲也姓苏——
苏母身上不难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姿色,但忽略掉穿着打扮、以及臃肿沉坠的身形,她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股足以窒息的暮气。
是一种死板、僵化,却宁死都不愿改变的愚执,葫芦搅茄子一般历经岁月熬煮之后,形成的独特气场。
苏星禹喊了一声“妈”,她也答应了一声。但除此之外,母子二人就没有任何交流——好像一对最熟悉不过的陌生人。
当天中午的饭菜,就是苏母辛苦一上午包出来的饺子,雪白圆滚、热气腾腾。
但餐桌不可能坐得下这么多人,于是就家长一桌、孩子们一桌。
嘉宾们可以说全部都被节目组这最后安排,给打了个措手不及。饭桌上沉默弥漫,似是郁郁不乐、或是心力耗尽了一般,谁也都不开口说话。
晟嘉鸣默默夹了个饺子,吃进嘴里,但眼神却忍不住去头瞟——
顿了顿后,还是年轻人最有活力,他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没想到陆哥这岁数,还跟我们一起在小孩桌上吃饭。”
陆途穿一身衬衫西裤,稳稳端坐,手中执着碗筷,正慢条斯理地用饭。
闻言——他仅仅是轻轻一抬眼皮,什么话都没说,却也仿佛什么话都说尽了。
晟嘉鸣迅速做了个给自己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然后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饺子。
宸昇尝试着用筷子夹起了一个饺子,送到了苏星禹的碗盘当中,因为一直只看到他扒拉白饭吃。
熟料,他竟然端走盘子,躲避了一下。
“不用。”他眉眼低垂,淡淡道。
参加《无A生还》的嘉宾们,本身就年龄差距巨大——陆途今年三十六岁,而最小的任晨雨才不过十九岁。
所以家长们差距也大、还不光是年龄上。
陆途的亲生母亲已经快七十了,但除却头发银白以外,眼目明澈,笑起来也是清清淡淡,有种润物无声的气场。
任晨雨的父母都是做小商品贸易的,晟嘉鸣的妈妈是中学老师,还算是能聊得到一起去。
裴时深的父亲双方,都经营着彼此的家族企业,但实在是太忙,于是只有身为omega的父亲来了。所以他打电竞赛,完全就属于——业余爱好。
没想到只是小小一方餐桌,竟然也无形当中分明泾渭——
他们身为子女这一桌,吃饭气氛就更加古怪且难以言喻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加快了用饭速度,好似巴不得赶紧吃干净,赶紧把自己的爹妈给送走。
因为明眼人已经看出了不对劲,对准他们的摄像老师都不是熟悉的,整套班底就好像从里到外都被换了似的。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一刻——
当这顿午饭在难以言喻的氛围当中吃完,陆途和陈不厌一左一右,先将年龄最大的李女士扶起来。她早在六十年代就出国办展,建筑艺术、文学、书法绘画独成门派,学生弟子广布世界。
这样的女性不管年龄与否,都足以令人敬重。就算是陆途自己,也无任何轻慢之心,不管是身体发肤、还是心性品德,都备受濡慕恩泽——无母亲,便无他的今时今日。
李女士用餐只吃了小半碗粥,兼两枚饺子,在七十岁这个年纪,都算是用的多了。
“母亲。”陆途伸手将她护住,用心尽力,“小心脚下。”
只是在经过苏星禹身边的时候,她很亲和、亦或是觉得有趣般,看过来了一眼,问了陆途一句,“pearl(珍珠)?”
身为亲生子,陆途不可能不懂,母亲这么大费周章地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童心未泯,就是专门来打趣他这个古板儿子。
“Mum……”陆途连称呼都变亲昵了,他就像是无可奈何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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