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远闻言和韩山对视一眼,有点心照不宣的感觉。
驰远不要脸的想,这不会是监狱为了把他调过去,特意弄得幌子吧?
“安静!”季长青喊了一嗓子,然后转像电子车间的列队,“驰远出列。”
“是!”
驰远站出来一步,心说要这么明显吗?
韩山呼吸微顿,昨晚纠结的心绪忽然膨胀起来。
队伍跟着狱警的口号往车间方向走,他转过脸:“驰远。”
“啊?”
“管教去找过余国忠女儿。”
驰远嘴巴微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韩山微微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跟着队伍离开……
他只是担心驰远待会儿知道外面的情况,悲愤之余做出不够理智的决定。
而季长青的态度,起码能让他心里有底,在做决定时多一分考量。
原本自己就不能从驰远的案子里抽身,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命运锁定,如果事情已经不能按照预定的方向发展,那他至少应该对得起这份纯粹的友情,像对方坦诚。
至于驰远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韩山想不出来。
也不重要吧。
反正他本来就不打算和监狱里的任何人产生瓜葛,至于驰远……如果顺利出狱,大概也不会想联络监狱里的朋友。
……
可是万一,他会呢?
那他会因此不想联系自己吗……
季长青对一脸懵逼目送队伍走远的愣头青扬扬下巴:“过来,跟我去见律师。”
“……”驰远转过来,眼睛蓦然睁大,“律师?”
会见室在狱政楼前边的一栋矮楼里,驰远只从监区医院转来的那天穿过这里,之后的日子,这方前院就被高而威严的狱政楼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在门厅前跺了跺脚,抬手抹掉头顶细而湿的雪花,以及脑袋里一路都没完全捋顺的乱麻,跟着季长青走了进去。
心中疑虑即将解开,他有些紧张……
会见室里像银行柜台一样,玻璃隔断将屋子一分为二,两名穿着西装的律师已经坐在外面。
驰远颔首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在凳子上坐下,拿起电话。
季长青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进到另一间屋子里,中间用玻璃门和铁窗隔开。
年长的男律师拿起电话,出示委托书,笑的温和,“驰远你好,我是受你朋友吴颖的委托为你提供法律帮助的律师。我叫殷年。今天是我们初次见面,主要目的有两件事 。”
驰远一听又是两件事 ,忍不住弯唇:“好,您说。”
“第一呢,针对你的案子,外面舆论正在向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主要是学生家长和社会,对‘驰老师意图侵犯高二女生’这一论调的情绪非常激动,公安机关和媒体向江夏露询问情况时,她的说法和之前一样:不知情。所以没有重新立案。第二,我们需要知道你的态度,是否要在这个时候提出上诉。”
一番话听得驰远一头雾水:“什么?我意图……”
他猛然间明白过来这是江夏露男友那套说辞。
是要反咬一口吗?可是不应该啊!这很冒险,他们也并没有那么深的仇怨 。况且江夏露并未改口,这说明什么?
“知道这个舆论是谁泄露出去的?”他问。
律师笑笑:“不知道。”
驰远:“……”
他看着对方的表情,心底隐约生出一个猜测——
吴颖?
操。
这家伙不会是病急乱投医吧?掀起风波企图水落石出,或者……给江夏露施压?
驰远大脑飞速运转,就听律师又说:“此前你朋友去找过江夏露,他让我跟你讲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知道。”驰远说。
律师一愣:“你知道?”
驰远看着他的反应,忽然意识到吴颖并不知道龚小宝又回来了。
他轻笑一声:“麻烦转告吴颖,我在里面挺好的,让他别担心,还有,遇事别冲动,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要为我的事被人揍出个好歹我可担不起。”
律师和助理对视一眼,哭笑不得:“那驰先生的意思是?”
“我想再等等,时机成熟我会上诉。”驰远说,“到时候还得麻烦殷律师来代理我的案子。”
殷年脸上还是得体的笑:“好的。其实我最近也仔细了解了一下你的案子,其中很多单独拎出来都算不上证据的证据,对你都是有利的,而这些证据叠加在一起,事情就不简单了。”
“比如呢?”驰远问。
“比如,余国忠在四年前,被人控告猥亵未成年,但是当事人小女孩是个脑瘫儿,说不清楚话,并且面对余国忠时,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和排斥,反而很开心。而女孩的父亲,是省内有名的企业家,可惜事发前一年刚刚离世,而接管他家业的小舅子,也就是女孩母亲的弟弟,是一个行事狠厉果决的年轻人。法院宣判余国忠无罪的第二天晚上,他去余国忠所在的村子里,对其动用私刑,造成了永久伤害。”
驰远脑子里回味着“企业家”“小舅子”这些词汇,莫名有些熟悉。
殷年继续说:“还有,余国忠大女儿落水身亡后,有邻居听到小女儿回家和余国忠大吵一架,甚至动手了,随后他们搬离了那个村子。”
“殷律师。”驰远隔了几秒才开口,问的却是之前说的内容,“你说,余国忠被人动用私刑造成永久伤害,我能问一下,是什么私刑吗?”
殷年笑笑,“啊,你可能看不出来,他被割掉了G丸。”
“……”
韩山不知道第几次剪断铜线,他有些烦闷的丢下手里活计。
怎么还不到中午,想抽支烟。
张强不知道第几次溜达过来:“韩组长今天不舒服吗?”
“……”韩山抬起头,“昨晚没睡好。”
他联号昨天发扬风格,一个鸡腿撕吧撕吧全监舍每人都分了一口,大概是自个儿没吃过瘾,半夜又做了啃鸡腿的梦——
要不是韩山胳膊顶着,这家伙整个人能钻进他被窝里。
自己本就因为他见律师的事思虑万千,再被这么热乎乎的缠着,自然睡不着。
“昨天晚上降温,我半夜都冻醒好几次。”张强在驰远的空位上坐下,顺手干起活来,“韩组长今年工分又是监区第一吧?”
“是。”韩山大方承认,服刑人员的分数都是他统计排表,但他的业绩量大家有目共睹,没人会怀疑他给自己作假,没必要。
“年底再减刑,四月份能出狱吗?”
“差不多。”
张强恍然,饶了几个线圈后又转过来:“韩组长,上次我弟弟跟我会见,跟我提了一嘴你公司的事儿。”
“?”
“哦,是我之前跟他提过你,他也是钦佩不已,所以就留了份心。”张强也不废话,“韩组长,当年谭先生留下来的南岳集团,其下百家分属公司,如今还在正常盈利的不过十之二三,其余的嘛……”
韩山手上动作一顿,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比重压的心里一沉。
那是姐夫的心血。
但是韩溪能怎么办,她孤身一人 ,又要照顾冉冉,又要经营她的宠物医院,根本分身乏术,说到底如今的境况都是自己造成的。
“不过,你也不要太忧心。”张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交代过我弟弟,让他有能力的情况下照看一二。”
张强是个很会看人下菜碟的家伙,他当年坑了不少人,却也交了一些有股子虎劲的能人帮他撑住了根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身后阵仗水太深,牵扯不得。
“谢谢强哥。”韩山说,“不过人这辈子拥有多少都是定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能守住的尽力而为,守不住的也随它去,强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说不准是福是祸。出了这个监牢 ,以后我也不想再给自己那么多束缚,轻松点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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