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势汹汹的舆情幕后显然另有推手,不止一方势力在博弈,秦煊只是恰好撞上枪口,被当成了靶子罢了。
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工作室的人还怎么都联系不上老板。
乔泽昨晚也给秦煊发过消息,但对方没回。
隔了一晚还是没有动静,乔泽为了表示自己的关心,便辗转去问工作室的其他人。
不料对面也正想找他,说是秦导从昨晚开始就失联了,今天也没来工作室,下面的人群龙无首,刚打算去秦煊家里找人,又怕因为办事不力被老板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时候乔泽突然送上门来,简直就是他们的救星。
“好,没问题,我现在就过去找秦老师。”乔泽一边穿裤子,一边打字回复。
陆承彦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身上只松散地披了件浴袍,腰带也没系紧,胸腹肌肉结实流畅的线条一览无余,胸膛上还隐约有几枚暧昧的吻痕。
他漆黑的头发湿润,落了几绺在前额,还带着一身水汽,随口问乔泽道:“怎么了?”
乔泽的眼睛黏在男人胸口好半晌,末了还是遗憾地挪开:“老师突然找我有点急事,我得赶紧去一趟。”
秦老师也是老师,乔泽说得完全不心虚。
陆承彦昨晚睡眠质量不错,现下也心情尚可,淡淡点头道:“你有事就先去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这几天我都在酒店,有些事情要处理,没有叫你就暂时不要过来了。”
陆承彦对自己正在做的事虽然有九成的把握,但总有一成意外的可能性,其中的内情乔泽并不需要知道,他也无心让对方牵涉其中。
总归不至于真的要乔泽等他出狱就是了。
不过就冲乔泽有这份心,陆承彦也乐于继续把这段包养关系维持下去。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彻底解决了所有掣肘的麻烦,那时乔泽如果想要一个名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好吧,那我先走了。”
青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舍,忧心忡忡地嘱托道:“那你要保重啊,要记得按时吃饭,好好休息。你最近都瘦了,要是酒店的东西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旁人只关心他手里的钱和权,遇到祸事便对他避之不及,到头来居然还是他养的小玩意儿对他有几分真心。
陆承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竟也不嫌乔泽唠叨,配合地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乔泽终于满意似的露出一个笑脸,黝黑澄澈的双眼微弯,颊边又浮现出那对浅浅的酒窝。
离开酒店前还一步三回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陆承彦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嘴角,目送他离开后,面上的笑意才一点点褪去。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只是云层压得很低,从酒店最高层望出去,隐隐能看见云后阴沉沉的天幕,犹如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乔泽出了酒店便马不停蹄地赶去秦煊的别墅,打车时还跟司机师傅信口胡诌道:“师傅,我要去抓奸,你开快一点。”
“好嘞!”热心的司机师傅满脸写着对八卦的好奇,一脚油门踩下去道:“小伙子坐稳了!”
一路踩着最高限速风驰电掣,乔泽下车时脚底都有些发飘。
那司机师傅还摇下车窗,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年轻人,天涯何处无芳草,对象没了还可以再找,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虽然捉奸是假,但乔泽很赞同这句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带着司机师傅的期望,径直通过安保亭,往别墅区里走去。
秦煊那幢艺术馆般的别墅往日里敞亮的落地窗全都拉上了窗帘,大片暗红的天鹅绒布料像是干涸的血色,总透出一股古怪的不详。
乔泽心下奇怪,赶忙开门进去找人,一边开灯,一边扬声问:“秦老师,你在家吗?”
想到上回撞见的名场面,乔泽不禁下意识地往楼上走。
走到半路,忽然听见主卧的方向传来一声玻璃制品碎裂的响动。
他立即加快脚步,猛然推开紧闭的房门:“秦老师——”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乔泽顿时心头一紧,他倒吸一口凉气,开灯就看见卧室里凶杀案现场一样的画面。
床头柜子上的花瓶掉下来碎了一地,半裸的长发男人就倒伏在一旁,身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右手腕部用毛巾草草包扎,布料几乎被血液浸透,地上也全是血水的痕迹。
乔泽被这场面吓得不轻,好在理智尚存,知道马上掏出手机打120叫救护车,准确报出地址的同时给伤员做起急救措施。
秦煊已经因失血过多而呼吸微弱、浑身无力,俊美的面容苍白灰败,幸而神志还算清醒。
乔泽为他重新止血,在上臂处用衬衫的袖子系紧包扎,听见他哑声说:“浴室……”
顺着一地蜿蜒的血水,乔泽抬头朝浴室的方向看去。
只见浴室里还有另一个生死不知的年轻男人,正赤身裸体地仰躺在一片血红的浴缸中,向外垂下一侧惨白瘦削的手臂,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恍如名画《马拉之死》。
在生死面前,其他恩怨情仇倒都不重要了,乔泽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地冲进浴室,检查起那人的情况。
万幸他也还一息尚存,手腕上割开的狰狞伤口用浴巾包裹着,估计是秦煊之前勉力做的抢救措施。
还好还好,人没死就好。
乔泽总算松了口气,赶紧也给那年轻人换上正确的包扎方式,做完一切能做的事情后,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
救命啊,你们搞艺术的都玩这么大的吗?
第42章
据说人在濒死时,眼前会像走马灯一样闪回自己的一生。
秦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依稀有他的童年时光,因为常年不在身边而早已面目模糊的男女,是他血缘上的双亲。
混血的俊美演员与华裔先锋女导演,因戏结缘,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又潇洒地分开,繁华世界迷人眼,短暂婚姻留下的孩子,自然成了意外的拖油瓶。
但两人总归都还记得给抚养费,男孩子磕磕绊绊也就长大了。
他随母姓秦,骨子里到底流着导演的血液,顺理成章地喜欢上拍电影,逐渐在创作中展露出不俗的天赋,集合了父母优点的脸孔也愈发英俊。
许多人爱他,爱他才华横溢,爱他俊美多金,他的人生一路顺遂,花团锦簇,想要什么都能很轻易地得到,一切反倒变得无趣。
狩猎人心的爱情游戏,也不过是无聊时的调剂。
大多数时候,他都扮演浪漫体贴的完美情人,在对方爱上自己后便借口脱身,通常好聚好散,偶尔有例外,多给些补偿也就足够。
他从不会为谁停下脚步,直到他遇见那个名叫乔泽的男孩。
要说特别,似乎也并没有多么特别,但就是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用普通形容的男孩,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他已经在乔泽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就连午夜梦回时,也只会想起乔泽幼犬一样黝黑清澈的双眼。
如果不是那人突然找上门,他大概永远不会记起自己还有过这笔风流债。
秦煊早已不记得那人的名字,只隐约记得是个画家,有一张很美的脸,艳丽得像春日里盛开的月季。
他们或许也曾有过快乐的回忆,但那都是很久以前了,鲜艳的花朵如今已然枯萎,带着瘾君子特有的腐朽气息。
那也是秦煊当初不太体面地与他分开的原因,为了捉摸不透的灵感而吸食毒品,完全是透支生命的自我毁灭。
秦煊给了对方忠告,也给了对方足够戒断和以后正常生活的补偿,那人收下了那笔钱,临离开前又回头对他说:“其实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懂爱的冷血怪物。”
“你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爱,没有人会爱真实的你。”
当年的秦煊不以为然,后来才发觉这话宛如一句谶言。
然后他遇见了乔泽。
乔泽是真的很喜欢他,哪怕知道他是个无耻的感情骗子,还是那样飞蛾扑火似的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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