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楼,坐到车里,沈良庭问,“送你回家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串饥鸣,沈少虞揉了揉肚子,“好饿,我们先去吃饭吧,我知道有家烧烤店新开的不错。”
沈良庭听若未闻,发动车,踩下油门,“你回家就有吃的了。”
车风驰电掣在马路上行驶,熟练地停在别墅铁门外。
保安看见陌生车辆上前询问。
沈良庭没回答,只解锁了车门,“下车。”
“哥你晚饭也没吃吧?我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你正好来家看看。”
“不用了。”沈良庭面无表情地拒绝。
保安还在车窗外喊,沈良庭不耐烦地降下车窗,身子向后,露出副驾驶的人。保安看到沈少虞后才改口,“咦,是少爷回来了啊。”
沈少虞却指着沈良庭笑嘻嘻地问那名保安,“你叫哪一个?我是二少爷,喏,这是大少爷。”
保安愣住了,他是新来的,从来只听说沈家只有一个少爷,现在哪来的大少爷,一下被说蒙了。
沈良庭冷声,“我不是。”
沈少虞仍笑眯眯坚持,对保安说,“没听见我说的吗,快点叫大少爷。然后把门开了,让车开进去。”
保安立马恭敬地叫了声大少爷,小跑着去开了铁门。
沈良庭脸色紧绷,“沈少虞,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想大家一起吃顿饭。”
“可我不想吃。”
“那我就不下车。”沈少虞稳稳当当坐在副驾驶上一闭眼,开始耍赖。
沈良庭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方向盘一转,油门踩足,猛地掉头往来的方向去了。
车轮碾过柏油路,车身摆尾,“当心点开车!你干嘛?”沈少虞连忙拉住车顶的把手,差点被惯性甩飞出去。
“你要坐着就坐着吧,我要回去了。”沈良庭冷冷回答。
“哥,你不要这么绝情吧?我们好歹是亲兄弟。”
“亲兄弟也不能强迫我做事。”
沈少虞口气软下来,“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把我送回去吧。”
沈良庭瞥他一眼,“肯下车了?”
沈少虞收回手,正襟危坐,“下下,谁敢跟你对着干啊,你上辈子是块石头吧,性子这么硬。”
沈良庭这才在下一个路口重新掉头。
沈少虞盯着挡风玻璃前掠过的一丛丛黑色的梧桐树影,自言自语说,“其实我也是好心,妈前两天把爸爸接回家了,我想说爸应该也想看看你。”
“接回家?”沈良庭猛地警觉。
“医院说现在爸爸的情况在医院和在家里休养是一样的,所以就安排了护工回家了呢。”
“这样么……”沈良庭仍旧直视着前方,手却不安地摩挲起方向盘的皮革。
“是啊,”沈少虞看向他,故意说,“爸爸虽然不能说话,可有一只手能动了呢。”
车轮胎碾过一块石头,车和座位的人都夸张得颠簸了下。
沈良庭收紧手指,突然说,“那好。”
“好什么?”
“我去看看爸爸。”
“噢……好啊。”沈少虞一只手搁在下巴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沈良庭的侧影,勾唇笑道,“哥,你好像很关心爸爸的康复情况啊。”
“有什么问题吗?”沈良庭平淡地反问。
“没有,我只是为爸爸高兴。”沈少虞转回头看向前方,嘴角仍带着抹淡笑。“你能替爸爸着想,他如果清醒着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第66章 兄弟
沈家的别墅,曲径通幽,花木扶疏,是一处古典的中式庭院,正中却是一幢西洋别墅,很有种中西结合、古现错乱的感觉。
因为连廊小路太多,不熟悉的人走进来会有种进了迷宫的错觉。
沈良庭跟在沈少虞的身后走进这座巨大的牢笼,过于高大的建筑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只被放入封闭迷宫的实验老鼠,兜兜转转逃出去后,又被放进来开始下一轮实验,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浑身的肌肉都戒备得紧绷起来。
两人走近客厅,有佣人上来招呼,沈少虞脱掉外套,递给她,“好饿啊,还有吃的吗?”
“夫人留了饭菜呢,我热一下端到您房间吗?”
沈少虞摆了摆手,“就放到餐厅吧,再多加一副碗筷。对了,你跟妈说一声,说良庭也来了。”
王妈这才看到站在沈少虞身后的年轻男人,这样一前一后站着,五官才能隐约看出些相似的味道。“你是……大少爷回来了?”王妈惊呼一声,她一直在沈家做佣,所以知道沈良庭的经历。
沈良庭冲她点点头,叫了声王妈。
这样站在偌大客厅中还是别扭,感觉格格不入,沈良庭看过墙上的壁纸,客厅的落地灯、沙发、茶几等等,每一样东西都熟悉又很陌生,一种莫名的慌张和恐惧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皮肤发痒,脚下好像是浓黑的沼泽。
“哥,把外套脱了,我们去餐厅坐一下。”
沈少虞自然地去拉他的手。
沈良庭却惊恐甩脱,“别碰我。”
沈少虞一愣,收回手,“差点忘了,手不能碰,这是你的避讳,不好意思。”他笑笑,“走吧,妈应该很快下来了。你爱吃什么?我让厨房给我们加点菜。”
沈良庭垂下头,两人走到餐厅。
沈少虞自然地在左手第一把椅子上坐下。
沈良庭却只是站在角落不动,冷冰冰看着这张四方铺着洁白桌布的桌子。这张餐桌从来没有他的位置。从前甚至张兰养的那只泰迪都可以坐在末尾的椅子上吃特地准备的狗粮,但他不行,永远只能在厨房吃饭。
见沈良庭站着不动,沈少虞拉开身边的椅子,友好地对他招呼,“愣着干什么,坐过来呀。厨房还有鸡汤、鲍鱼和糖醋小排,你是不是咸甜口来着?”
“都可以。”沈良庭这才迈步走向餐桌,在椅子上坐下。椅垫柔软,靠背很高,坐着的高度正好,慢慢的,他调整了下坐姿,稳稳当当地坐在餐桌前,然后把手搁在桌面,很快有佣人替他摆放上锃亮的银餐具。
“要来点酒吗?”沈少虞问。
玻璃的高脚杯在顶灯照耀下闪亮如同钻石。
“好啊。”沈良庭抬起头,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浅淡的微笑。
佣人从酒柜拿了红酒过来,沈良庭看着红酒液注入酒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醇香溢满唇齿,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小的时候,晚餐结束他偷偷爬上椅子抓剩菜吃,被张兰发现,指着鼻子骂道,“没教养的东西,你真是狗胆包天!”
沈良庭嘴角的笑意更深,像一道深深的沟壑嵌入面部,他张开嘴轻声呢喃,“我真是狗胆包天。”
他们用餐到一半时,张兰从楼上下来。
沈良庭看到她,仪态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并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
张兰看到沈良庭时,表情有一瞬变化,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你来了。”
沈良庭点头。
张兰坐到沈少虞边上给他盛汤夹菜,又拿开了他的酒杯,“这么晚了,别喝酒了,多喝点汤吧,乡下人养的老母鸡,我看着杀的,新鲜劲道营养好。”
沈良庭垂着眼,假装没有听到,只让下人给自己的酒杯添满。
吃完饭,他们上楼去看沈文鸿。
走上楼,沈文鸿已经睡下了,远远的,他们只停留在了房门外。
看着被厚重窗帘遮蔽的密不透风的阴暗房间,层层被褥间露出一头花白稀疏的头发。
鼻尖嗅到一股老年人特有的衰朽的味道,沈良庭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逃避完全没有必要,他没必要害怕这里,不敢面对这里。他已长大了成长了,这里并不应该对他构成威胁、再让他恐惧。
“哥,你今晚就睡这吧。”从二楼下来,沈少虞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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