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林桥连忙将钻戒收起来,放下碰碰去开门。
是谢执。
他一眼便看到了林桥正摆在房间中心的行李箱,问:“收拾好了?”
林桥点头,侧身让他进去,同时像是汇报一样,说:“短袖带了三件,衬衫两件,鞋子……”
谢执听完点头,过了片刻,又沉吟着问:“明天打算怎么去?”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其实早在之前,两人便已经商量过。
那时候林桥给出来的答案是……拒绝。
拒绝谢执送自己过去,坚称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自己去上学了。
林桥说自己不想妨碍到谢执的工作,哪怕谢执并不这样认为。
之后,这个话题便算是暂且搁置。
但到了今天,是必须给出回答了。
林桥犹豫着。
谢执没有催促,也没有试图干涉林桥的思路,只是等待着。
时间安静过去十几秒,最终林桥还是点头。
“您……可以送我吗?”
终于给出这个回答,他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一样,仰头看着谢执,眼睛都亮起来,像是藏了星星。
谢执垂眼看他,应了声好。
最近,林桥似乎又重新开始亲近他了。
他与林桥对视着,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指尖不由自主轻轻摩挲了一下,心底某些恶劣的念头又开始泛滥。
谢执却不动神色,举步在这不算大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像是巡视领地一般,最后才重又看向林桥,像是思索了很久一般,问:“那……乔乔要怎样向同学介绍我?”
这问题一出,林桥怔了一下,他与谢执对视片刻,很快又败下阵来,小声嘟囔着,试探般回了一句:“是……老公。”
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有点不情不愿,也像是不想被人听到。
但谢执却捕捉到了。
他眯了眯眼,道:“没听到。”
林桥睁大眼,有点无措地与谢执对视着。
想到男人毕竟有前科,他又疑心谢执是在逗他。
可仔细看看,见对方一脸真诚,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万一,万一谢先生是真的没听到呢?
他犹豫着。
谢执低头,见林桥嘴唇微微开合一下,像是想要开口。
可耐心等待几秒,依旧没能听到那声。
他难得有些失了耐心,诱哄一般追着道:“乖,再说一声。”
声音很沉稳。可林桥却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谢执走过来,低头看他,见小孩目光似乎警惕起来,明白自己又吓到他了,只好遗憾地让步,“明天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说起来,林桥这一届宿舍床位是在网上自主选择的,不像他们当初先到先得。
而且,据说,林桥是和朋友,也就是兰梓行一起住……
“哥哥。”
思绪正飘远,却忽然被打断。
谢执有点意外地低头,便见林桥低着头,耳尖有点微红,却还是说:“在学校里,你是我哥哥。”
谢执看着他,回味着那声。
也成吧。
他有点遗憾地捏了一下无名指根。
谢执这么想着,又听林桥回答道:“明天早上过去吧……我可能需要收拾一下宿舍。”
两人商量完毕。
其实谢执本意也就是来转一圈,看看林桥,如果运气好,能从他嘴里讨点什么好听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谢执又有点遗憾。
平日里,在商场上,他还从没做过这种事倍功半的事情。
不过,耐心确是第一要务。
谢执正往外走,却忽然发觉袖口被人拉住。
他转头,便见林桥低着头,小声又叫了一声:“……哥哥。”
……啊。又没叫出来。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需要一鼓作气……
林桥正沮丧,又敏锐察觉到谢执正在看自己,连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两、两句哥哥,可以顶一句……”
谢执懂了。
但他看着林桥,故意又问道:“一句什么?”
林桥耳尖都红了。
一半是因为自己的不争气,一半又是因为谢执的问句,他小小声回答:“老公。”
话一出口,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执,便见对方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唇角微微勾起,声音也带着点忍俊不禁,“嗯,乔乔乖。”
林桥耳尖红得快滴血了。
他没忍住,伸手将谢执推出门,然后啪一声关上门。
过了片刻,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太凶了,于是他隔着门试图解释:“我要,我要……换衣服了!”
谢执吃了个闭门羹,站在门口,眸底漾起一点笑意,很是从容地嗯了一声。
他本想说一句那我等你换好,可一想林桥方才的神色,再想想前几天遭到的冷待。
他怕把林桥逗狠了,又开始躲人,只好遗憾地离开。
房间里,林桥重又坐在方才的位置上,一直听到门外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才松了口气。
他垂眸,看着掌心里的钻戒。
在方才,他其实注意到了。
谢执一直戴着那个钻戒……从那天宴会开始。
也带去公司了吗?
……林桥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关系,除了在必要的人,也即谢家父母、及父母的朋友之外,是不应该被公开的才对。
他又垂了垂眼,慢慢握紧手里的钻戒。
-
C市,蔺家主宅。
往日里富丽堂皇的大厅,今天却是混乱一片,仿若菜市场一样人声鼎沸,女人高亢的尖叫哭喊、男人不可置信的怒骂……
蔺难舟站在二楼,倚靠着扶栏,眼睫微微垂着,瞥着那群人,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满是厌烦。
“怎么可能!”
蔺二叔正坐在沙发上,浑身都紧绷。他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疯狂刷新着手机上的页面,看着那条线一路向下,满屏惨绿,只觉得心神剧颤。
耳边女人尖锐的哭喊让他烦躁,终于忍不住摔了手机,大吼道:“闭嘴!”
女人的声音静了一瞬,可旋即便更高亢起来,像是哭丧一样。
蔺二叔额头青筋一跳一跳,他瞥一眼身边面色惨白的弟弟,早就知道靠不上,便也不指望,只是将拳头捏得死紧,望着二楼正俯视他们的那人,小声骂道:“这兔崽子怎么敢!”
话还没说完,客厅正中却忽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尖锐的玻璃碎片炸出来,划破女人的脸庞,殷红的血瞬间溢出来,可女人却骤然噤声,面带恐惧地抬起头。
所有人鸦雀无声,数道或恐惧或愤恨的目光,统统汇聚在二楼那个人身上。
可那人却仿若无觉。
他还保持着往下抛杯的动作,黑发垂下来,宽大的袖袍也随着动作而坠下来,那根褪色的红绳仍若隐若现。
蔺难舟望着狼藉一片的大厅,抬手鼓了鼓掌,道:“精彩。”
他不紧不慢说着、欣赏着,下楼梯时衣摆微扬,与一楼那些形容狼狈的人共处一室,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感。
最终,他停在了那个女人面前,目光轻轻滑过脸上的血痕,他突然很淡地笑了一下。
“二姑妈,注意仪态啊。”
蔺难舟微微俯身,从袖中抽出一柄黑扇。
扇柄挑起女人的下巴,与那双漂亮但满是惊恐的眼对视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
“您还记得吗?”
女人怔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什么?”
“十一年前,父母死时,”蔺难舟声音放轻,目光甚至称得上是温柔了,“当时,您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现在,侄子……原话奉还。”
说完,像是觉得肮脏,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随手将扇子扔下,黑靴又毫不留情地踩过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