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白天,在穿鞋的情况下,陆衡可能会上去看看。
好在这木栈道缩水,山里的夜景不缩水。
从这里向下眺望,山里人家零星的灯火嵌在夜色里,格外地璀璨。
陆衡在原地站着吹了下风,又看了会儿夜色,这才慢慢地往回走。
…
“怎么?这是激动得睡不着,所以特意出来吹下冷风?”
陆衡抬起头。
项阳双手插兜,站在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
陆衡刚才也听见脚步声了,只是他以为是登山社的其他成员。
陆衡注视着项阳,眸色很沉:“是你故意安排的?”
他在出房间门的时候,看见过其他房门打开的房间,也有男生是住的标间。
他原先就猜测,这其中会不会有人为干预的结果,听了项阳的这句话,自然也就确定了。
项阳也没装傻,“你说大床房啊?也谈不上吧。我就是在住宿登基表格上,稍微动了下手脚而已。”
项阳是登山社的前任社长,又是这次的赞助人之一,卢翊把这次活动的所有表格都发给他过目了。他在上面做一个小小的变更,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陆衡冷下脸:“不要再多管闲事。”
“你错了。我这个人最不爱管的就是闲事。”项阳双手插口袋里,他把脸贴近陆衡,笑着道:“我喜欢……看热闹。”
陆衡在项阳的脸凑近之前,越过他, “无聊。”
项阳跟在他的身后,人字拖啪嗒啪嗒地发出声响:“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看别人的笑话,或者是被人看笑话。”
陆衡冷睨了他一眼:“涉及剽窃了吧?”
项阳双手插兜:“这叫剽窃么?我这叫向经典致敬。”
陆衡:“臭不要脸。”
项阳眯起眼:“……你们两口子要不要这么埋汰人人?逮着我一个人欺负是吧?!”
一个当众问他要不要脸,一个直接骂他不要脸,真的是缺德到一块去了!
“我进去了。”
木栈很快就走到底,陆衡走下木栈的台阶。
“现在回去,长夜漫漫,我怕你挨不过。要不要喝点酒?撞个胆?”
项阳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从他衣服外套的口袋里拿了两瓶酒。
陆衡继续往下走:“没兴趣。”
项阳不死心。
“怕乱|性啊?”
陆衡没理他。
“我说,你的道德感会不会太强了一点?像是我们这种人,能够遇见喜欢的人,那可比他们异性恋难多了。难得遇上自己喜欢的,你管他是直是弯的,直接冲就完事了呗。
你放心,直男可比你以为得玩得起多了。他们能跟你抱过、亲过、搂过,甚至炮也打了,还能跟你做朋友。他能继续交他的女朋友,当他的直男,你信不信?”
陆衡手伏在栏上,“我们这种人,是哪种人?”
项阳沉默。
片刻,眼神也随之黑沉下来。
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性向可耻过,可是他很清楚,目前同|性恋依然没有被接纳,甚至是被理解。
“我们这种人”,“他们那种人”说白了,哪怕是他们自己,也在无形中将自己跟异性恋区别开。
“变态、娘娘腔、神经病……滥|交、艾|zi充满着各种负面的、偏见的群体化标签。还要承受着各种异样的眼神跟议论。你说,要我把他拉到这样的一个世界里?”
项阳依旧吊儿郎当地道:“你自己都说了,是群体化表签。这个群体很烂,你带着他独美不就好了?人又不是活着给别人看的。”
陆衡松开攥着栏杆的手:“可是我想他,像现在这样活着。”
项阳眼底掠过一缕狡黠的芒光:“这么说,你是终于承认了,你对你的室友起了心思?”
“我进去了。”
陆衡步下最后一层阶梯。
…
陆衡往民宿院子方向走。
山风越冷,他的脑子就越是清醒。
他太清楚,江明澈之所以面对他们两个人的议论,能够像现在这样这么洒脱,是因为他很清楚他自己不是同性恋。
正视自己的性向,接纳自己有着跟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同的性向本身,已经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何况还要承受性向所带来的各种社会压力。
像他跟项阳这样的人,最适合的,只能是同类。
…
项阳在原地待了许久。
等他回过神,陆衡已经进了民宿。
项阳将手里的灌装啤酒打开,仰头喝了好几口。
他们这样的人……
以为他稀罕直男?
他一点也不想喜欢上直男好吗?!
妈的!
…
陆衡回到院子。
秋千上的情侣已换了人,草坪上的人比刚才还要少。
倏地,陆衡听见熟悉的声音,他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注视着观星台上坐着的一对身影。
“原来你认识这么多的星座。”
孟长歌双腿环抱着曲起的腿,抬头看着星星,一脸感叹地道。
山风吹得她有点冷,孟长歌搓着手臂。
江明澈有点耳热,纯粹是羞臊闹的,“其实也没有很多。也是小时候我爸告诉我的。我小时候能认得更多,现在很多都忘光了。”
男孩子,小时候对什么都很好奇。总是缠着爸爸妈妈问东问西。
他姐说,他小时候就是一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属于看见大雁在天上飞,都会问大雁要飞去哪里,为什么要飞去南方过冬的那一类“问题”儿童。
长大了以后,反而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这个世界充满探知欲,很多事情不知道就不知道,也不会刨根问题。以至于很多好事情,反而没有小时候知道得那么深,那么广。
比如天上的星座,他小学都能记得比现在多。
孟长歌笑道:“已经很好了,至少比我好多了。我连北斗七星在哪儿都找不到。”
“北斗星很好认的。不过今天有云,看不太清楚。下次,下次有机会,我指给你看。”
“好啊。那就说定了。”
“没问题!”
…
“好冷啊,不如我们先下去吧。”
孟长歌呵着手,站起身。
“你冷啊?要不然,我把我外套给……”
江明澈动手拉开他的外套拉链,不过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不大方便……
孟长歌连忙制止,“不用,不用这么麻烦。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房休息了。明天一早得看日出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不麻烦的。再说了,我这儿还有陆衡的外套。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先借他的外套穿下,等找到他我再把外套还他。”
江明澈动手,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孟长歌,“给,穿上。别感冒了。”
江明澈已经动手把陆衡的外套给穿上了,孟长歌也就拿过他递过来的外套,暂时披在身上。
两个人往下走。
“你……你是出来找陆衡的?他出去了吗?”
“别提了,那个煞……那家伙说要出去散步,外套都没穿。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多打着冷颤呢。”
江明澈是出来找陆衡的,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看见了院子里的这个观星台,想着登高望远,可能就能发现陆衡那个大晚上说要出去散步的煞笔了。
上了观星台,陆衡没看见,碰见恰好在看星星的孟长歌,就顺便坐下来,聊了会儿天。
孟长歌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她的眼底有着一丝羡慕,“原来是这样。你……你们感情真好。”
江明澈仿佛被踩了尾巴,“……谁跟他感情好了?我是担心他要是感冒、发烧,回头传染我们全寝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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