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在前头破浪,海豚便跟在尾波两侧旋转着飞跃而起,与两位冲浪者较着劲。
疾驰的游艇绕着近海转了一圈,核心力量不如练和豫的秦文瑞率先败下阵来,被一只足有冲浪板长的海豚撞了个人仰马翻。
哭笑不得的秦文瑞只得趴在冲浪板上以手做桨,慢悠悠地划回了沙滩边。
海滩边的游客大多也是第一次看到冲浪的画面,一些游客放下了手头的活动,围去沙滩旁拍视频,裴衷则带着一串小萝卜头站在人群最前面。
海面上只留下了被夕阳勾勒出轮廓的练和豫在浪尖上飞驰着,后头紧紧缀着几只不断跳出海面的长吻矫健的海豚。
练和豫似乎成了海豚群中最耀眼的那一只领头骑士,任由身后的族群们追逐争赶着。
天色渐暗,海边的风浪逐渐也大了起来,这时候的风浪已经足够带动冲浪板的动力了。
练和豫招呼邱池驶离,一个加速踩着冲浪板跳到了最高的那个离岸浪上。
浪线像一条剧烈颤动着的钢丝,练和豫舒展开双臂维持着平衡,凭借腰腹力量的旋转带动着冲浪板,游刃有余地踩在惊险的中空浪卷上腾跃,灵活得像开了特效一样。
“好大的浪头!”
围在沙滩边的一位游客惊呼,指着练和豫身后拍上来的一阵巨浪。
海豚们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似的,齐齐埋进水里、朝深海游去。
但练和豫此时冲浪的位置距离海岸线还有些远,游艇也已早早驶离了,他此时只能下压冲浪板尾部,调转向岸边的方向。
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这种巨浪是最为危险的——若是一个不慎被卷进浪里,轻则可能被带到远离海岸的深海区、重则可能直接将人拍晕在海面上酿成惨剧。
尽管练和豫水性好,但孱弱的人类在暴怒的大自然面前显得格外渺小,身后汹涌的卷浪冲得练和豫踉跄了一下。
不巧的是唯一会开船的邱池还在远处的烧烤区,根本来不及赶过来;而租赁区正值饭点,整个商品部只留了一个卖泳衣和泳圈的实习生。
只见过家人操作游艇的裴衷来不及再找船长,匆匆将身边的小孩们托付给同样着急的Carl,三两步跳上了插着启动钥匙的快艇上。
浪来得像雪崩,前一秒还安静无害得像一面镜子的海面,像是突然被烧开了似的疯狂奔涌。
练和豫只得努力摆正胯部、重心前移,通过上下反复蹲起的加速动作控制冲浪板的倾斜程度,在浪里上下交替。
他始终保持着在浪尖上部的位置,不让自己被身后的浪卷打落至板下,但好几次脚底还是差点与冲浪板分离。
好在机械的动力总是比人力要强大许多,裴衷将游艇的油门拉到极限,总算是堪堪赶上了被巨浪追赶的练和豫。
他重重地拍了好几下喇叭,出港声号吸引得练和豫偏过头来。
船舱里有好几根用来牵引冲浪者的长绳,裴衷不敢分心低头,俯下身子摸到一根,使尽全力将牵引绳的末端把手抛了出去。
没有接住。
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全部落了空。
最后一根牵引绳抛出去时,练和豫在冲浪板上用力蹬了一把,向前跃了一截,捉住了牵引绳的中端。
为了达到最快的速度,出发前裴衷便将船上配重用的沙袋丢了个干净,浪打过来时船身也有些左右摇摆、将倾未倾的趋势。
他来不及将练和豫拉上船,嘱咐练和豫将头抬出水面后,果断甩了个尾,以船头劈开离岸浪,牵引着身后的对方朝海滩的方向疾驰返航。
有惊无险。
在海面上被拖行了几百米的练和豫状态意外的好,除了呛了几口水、手掌被麻绳磨出血以外,没受什么其他伤害。
反倒是裴衷的脸色差得不行。
从船舱里迈出来后,裴衷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推开了前来搀扶的练和豫,连滚带爬地找了个垃圾桶吐了十几分钟。
练和豫接过吴温递过来的矿泉水和毛巾,将跪在地上发着抖的裴衷扶到最近的沙滩椅上,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到吃晚餐时间,裴衷都没同练和豫说过一句话。
“今天也太危险了,看把你家小孩吓成啥样了……”
Carl将新鲜的海胆蒸蛋挖到孙女的辅食碗里,责怪道:“你也是奔三的人了,稳重点吧,少让家里人担心才是!”
练和豫点头称是,笑得勉强,又朝裴衷的方向看去——对方像是已经恢复了正常,时不时还附和几句朋友们的问话,表现得还算得体。
但整场晚餐下来,裴衷一眼也没往练和豫的方向看过。
就连练和豫殷勤切了端过去的那块水果最多、特意刮掉了奶油的生日蛋糕,裴衷碰也没碰。
完蛋了。
第28章 管教
洲际酒店在大梅沙海岸边开了不少年,大概是为了保持其豪华酒店品牌形象,近年来又在外立面奢华、房间数足有四百多间的主楼旁新建了一座行政俱乐部。
他们入住的行政套房隐藏在高大繁茂的热带植物群之间,私密性和度假风光都是一等一的好。
室内装潢并不繁复,延续的是洲际集团一贯的轻简设计风格。
不过它确实是不必再锦上添花,朝海的那几面已经全换成了高透的玻璃幕墙,光凭那片无边的壮阔海景,便足够填满入住宾客的视野了。
训练有素的酒店礼宾员推着装满生日礼盒的行李车进了客房,将盒子们卸在指定位置后,先行告了退。
屋里的两人像提前约好了似的,一个赛一个的安静。
室内没开主灯,稍有些夜盲的练和豫身处在昏暗的室内,只能勉强看清裴衷的剪影。
对方靠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只手撩起刚吹干的长发拢住,另一只手的几根手指绷开衔在嘴里的皮筋,不紧不慢地将头发束在脑后,终于将视线投了过来。
练和豫下意识并了下腿,随即暗骂了一声。
如果每次在给家里的宠物狗喂食前摇响铃铛,小狗便会将“吃饭”与“摇铃”这两个毫不相关的事件关联在一起。
久而久之,只要主人摇响铃铛,哪怕没有食物摆出来,小狗也会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口水。
这种巴普洛夫效应不但适用于狗,同样也适用于人。
练和豫喜欢裴衷蓄长发,却不喜欢做爱的时候头发在脸上扫来扫去的那种痒到抓狂触感。
被扯了几次头发以后,裴衷总算养成了在性事开始之前,从手腕上或者床头找根皮筋将长发扎到脑后的习惯。
这也已经成了两人在激烈性爱开始前,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朦胧信号。
以至于现在裴衷只要一扎头发,练和豫就会条件反射性地认为自己要挨操了。
不理人、无互动、扎头发……
懂了,裴衷想打分手炮!
练和豫恍然大悟,在对方开口之前,中气十足地吼了回去——
“我不同意分手!”
“过来给我看看手掌上的伤口。”
“……操。”
“……没有说要和你分手。”
妈的,悟错了。
练和豫头一回体会到嗓门大或许是个缺点。
商业谈判中,“以退为进”往往是比“适时反击”更为轻有力的策略——说白了就是如果让话这么落在半空中,反而会显得练和豫像个傻子。
他在装死和拉下老脸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尴尬且拘谨地凑了过去,坐在裴衷对面。
从海里上来后,练和豫去景点的医务室里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好在练和豫抓牵引绳的时间不长,没伤到皮肤的真皮层。只需要遵医嘱做好消毒,修养个三两天便能结痂。
虽然医生说不严重,但伤口毕竟看起来吓人。
掌纹清晰的手心里各有长长一道破了皮的红痕,被水泡得发白、表皮微微外翻。
裴衷的目光如有实质的黏在伤口上来回逡巡,练和豫居然产生了些微微瘙痒的刺痛幻觉,他不自在地往外抽手,却被裴衷钳着手腕难以动弹。
对方顺势解开他只要出门必戴的运动手环丢到床上,指尖在荆棘似的伤疤上碰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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