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来的瞬间,付斯怀突然很想牵隋烨的手。
但也仅仅只是想法。
走到第二个路口时,付斯怀突然说:“隋烨,要不还是从这里打车吧?”
隋烨却没有回头,看着前方说:“灯熄了。”
“什么?”付斯怀没听清。
“本来这条街的灯是最好看的,”隋烨声音忽近忽远,“没想到已经灭了。”
付斯怀随着他看向正前方,的确看到一排排不亮的挂灯。
“你说得对,”隋烨这个时候回头,“打车吧。”
隋烨喝酒没什么醉态,也不上脸,虽然表现得一切如常,但今晚来来回回的确喝了不少,回到房间就有点精神不支,衣服都没脱就躺上床。
付斯怀找服务生要了杯热的柠檬水,回来发现隋烨已经合上了双眼。他给隋烨松了领结,尝试想将他搬进床正中央,但隋烨实在是沉,两次都没能成功。
付斯怀只能勉强将他鞋子脱了,把双腿也抬上去,让他躺得舒服一些。
之后付斯怀将柠檬水放在一旁,又拿了一条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脸。
隋烨呼吸很重,一动不动。
就如同刚才牵手的心思,一些不正确的渴望也萌芽。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刻,四面安静,周遭无人,像是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付斯怀才能有这么一瞬短暂的冲动。
就算知道是有害的、错误的,也依旧存在的冲动。
付斯怀在一段虚伪的关系里,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而言,还是对隋烨而言。自己的感情是注定畸形的,隋烨也更适合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温柔对象。但就算如此,这一刻也没关系。
因为这一刻是偷来的,只有自己清醒。
付斯怀想为自己姗姗而来的喜欢开一点特权,他俯下身,手指勾勒着对方面部轮廓,触感很新奇,温热而顺滑,他很想用其他地方也试试这样的温度,于是他的嘴唇轻轻触到了对方鼻尖,一点即止。
这就够了。
付斯怀毫无贪恋地起身,却被他以为熟睡的人握住了手腕。
“你在干嘛?”隋烨的声音足够轻微,却依旧低沉。
“我......确认你睡着没有。“付斯怀下意识撒谎。
即使在黑暗中,付斯怀也能看见对方如炬的目光,像一道锁链盯得他不能动弹。隋烨完全无视了他苍白的解释,右手用力又将付斯怀拉回了原位,两个人的鼻尖无意间擦过。
这样的距离,隋烨的声音仿佛贴着耳膜,他又重复问:“你在干嘛?”
第三十二章 偷
酒的味道依旧很重,重到付斯怀不清楚隋烨是否清醒。
“我......”他尝试着发出一个音节,又接不下去,语言系统混乱,大脑里无论如何构造都组不成词语,张张合合又将嘴闭上了。
隋烨伸手强行将他嘴分开,拇指擦着付斯怀下唇,看上去是给了对方辩解时间,然而恶劣的举止又让付斯怀发不出声。
“你等,等一,下。”付斯怀再次尝试辩解,虽然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
付斯怀头往后仰,意外地没察觉到阻力,与隋烨拉开了一段距离。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结束这个荒唐的时刻,他隐约看见隋烨笑了一下,然后骤然坐起身来。
与刚才不同,这次隋烨没有浅尝辄止。
亲吻,对曾经的付斯怀而言是一个概念性的词语,他明白这是亲密的举止,但很难理解唇齿想贴到底能传达什么。直到此时此刻,他依旧没能明白原理,但却亲身印证了这个事实——他在发抖,在颤栗。他不清楚别人的亲吻是否也同现在这样混乱不堪。
到后来他觉得自己也醉了。酒精从隋烨的呼吸渗入他的血液。隋烨的手捏得他后颈很痛,他有一点过呼吸。隋烨的手一寸寸下移,他甚至忘了反抗。
“你知道......”付斯怀问。
你是清醒的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隋烨停住了。他眯着眼睛,似醉非醉望着付斯怀,半晌躺下,用蛮力将付斯怀也带进怀里。他像一只动物,围绕着颈椎骨肆意嗅着,甚至用牙轻轻磨着。
久到付斯怀以为他真的要将自己吞吃入腹,后面的动静又突然停了。
直到呼吸声又趋于平稳,付斯怀意识到隋烨可能睡着了。于是他才蹑手蹑脚从隋烨怀里爬出来。室外零下的温度,付斯怀披着一张毛毯抽了两根烟,最终才缩回床边,在最边缘轻轻躺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只知道是被痛醒的,不是失眠造成的伤痛,胃里有一股莫名的灼烧感,是很久没犯的老毛病,在这边饮食不规律又复发了。
意外的是隋烨清早已经站在窗边,正扣着大衣:“你怎么醒了?”
付斯怀忍着胃痛,装作平常地问:“你要出门?”
“嗯,”隋烨点头,“Angela她妈昨晚喝多,高血压犯了,刚送医院,我爸妈都去了,我也去一趟。”
“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隋烨否定了,“医院本来人就多,人也没多大事,我就去露个面。”
他说话的语调一如往常,付斯怀没看出任何端倪。
“你没事吗?”付斯怀试探着,“你昨晚喝得也不少,晚上也不舒服来着。”
“真的?”隋烨将信将疑,“我倒没什么感觉,我没折腾什么吧?应该不能,我醉相还行,就是容易断片。”
付斯怀观察着他的脸色:“最后记得什么?”
“记得我俩在街上走,”隋烨回忆着,“之后就没了。我应该是睡熟了的,我还做了个......”
这句话戛然而止。
后面半句音量太小,付斯怀没能听见。
隋烨记不得了。他在心里确认着这个事实。
“你没做什么,就是不舒服,倒头就睡了,”付斯怀顺着往下说,“你去吧,我再睡会儿。”
隋烨走后,付斯怀再也无法合眼。
胃里灼烧感依旧没减轻,他强撑着去行李箱里搜了搜,由于好几年没犯胃病,没带什么随身的药,最后只找到了几粒止痛药将就着吃了。
等待药起效的时间,他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手不知不觉攀向双唇,在接触的刹那又收回。
这个吻也是偷来的。
偷来的身份,偷来的拥抱,偷来的亲吻。
回国的机票定在明早,不清楚那位高血压的情况如何,不过隋烨迟迟没回来。付斯怀前去服务中心,把需要特殊洗涤的衣服取回来。
衣服被叠好装进纺织袋里,付斯怀抱着往回走。几天的时间虽然还是没有把线路记熟,但能记得大概的方位。
他经过一条室内的长廊,两侧挂着电影海报,大多数是几十年老片,付斯怀不认识。
快到尽头的时候,付斯怀又被一撞,手里的衣服被撞落在地。
他捡起来,发现还是那个叫欧文的混血小孩。没等他说什么,欧文做了个鬼脸,又跑走了。
付斯怀无奈地一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克里夫。”
是许陵。
付斯怀很清楚许陵对自己的敌意,甚至无意间得知了许陵对自己敌意的来源——与生俱来的阶级感,以及原本他们家里也试探过隋烨配偶的位置,但被一个突如其来的自己给堵上了开口。
不过两人单独见面还是第一次,付斯怀没听清许陵说的话:“你说什么?”
“这部电影,《莫里斯》,让隋烨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片子。隋烨以前说过里面克里夫是他理想型,这小子还挺专一,我们那时候理想型看一部片子换一个,他倒是把海报贴了好几年。”
付斯怀专心打量着这张海报,并没分辨出里面的角色。
“隋烨以前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相机里只有那个人的照片,还藏着不让我们看,虽然我们大都能猜到是谁,有段时间他魂不守舍,跟我们打牌都出神,我们还嘲笑他来着。我一直以为几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过两个月前我去他父母家时,发现那台相机他还留着,老型号已经不用了,却被供在橱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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