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与愿违
“是这间吗?”光头转头问。
程文逸抬头打量一眼,心不在焉道:“好像是。”
光头刷卡进门,被房间的布置惊到:“靠,这些人真够有钱的。”
程文逸随口应了一声,没太理他。
宽敞的空间放了两张床,光头随手把衣服脱在靠外的床上,进去洗漱。程文逸掏出转换接头,把手机脸上充电器,之后就平躺在另一张床上,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光头便洗完出来,瞥了一眼床上,问道:“文逸,你不洗吗?”
程文逸没抬头:“待会再说。”
光头闻言点点头,也把自己的手机连上转接头,动作间不小心瞥到程文逸的屏幕,抿嘴一笑:“你那小男朋友一晚上打了五个未接了。”
“不用理他,”程文逸提到这个有点烦,“我跟他说过晚上有局。”
“那确实缺点眼力见,不如之前那混血,”光头附和道,“今晚这场面够大的,刚才那圈人要能深聊上几个,下半年那展就有戏了。你不知道,我刚才去厕所的时候还看见殷谣跟隋治延拌嘴呢。”
程文逸像是想起了什么:“殷谣那儿子叫什么来着?”
“隋烨,在做电影投资,”光头替他解答,“怎么,你遇见他了?他不怎么露面,我还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呢,我之前想让阮存希帮我引荐引荐,人没看上我们。”
程文逸下午才听见这两个字,来源于对方的自我介绍。
于是那一幕又清晰地在他脑中演了一遍。付斯怀,那个明明自己很熟悉,却又好似截然不同的人突兀出现在眼前。他不声不响地站着,整个人看上去疏离而冷淡。
尤其是对自己。
好几年的时间,付斯怀外表没太大变化,硬要说的话,比当时白一些、瘦一些,明明这些都是更羸弱的象征,但或许是衣服的点缀,让他多出几分不好接近的氛围——本不属于他的氛围。
他手上那枚戒指程文逸分不清品牌,但从钻石的分量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旁边那个隋烨,居高临下的模样让他无端觉得戒备,临走前程文逸却看见他俩牵手扬长而去。
而这个隋烨,偏偏还是隋治延的儿子。
“诶,”程文逸叫了光头一声,“当年我走之后,你还听说过付斯怀的消息没?”
光头有些诧异:“怎么你也问起他?我跟他又不熟。”
程文逸没听清前半句话:“那时候你不是在国内嘛,没点消息传闻什么的?”
“我关心他干嘛,一个你取乐的小孩,”光头一头雾水,“好像后来搬去其他地儿了。”
跟付斯怀最后一面是什么场景?程文逸已经回想不起来。
可能是在家里,也可能在某个便利店,程文逸记得自己熟练地撒了个谎,骗他自己要去海岛旅游,回来给他带鱼干和贝壳,也许是其他的什么玩意儿,自己连一个像样的谎话都懒得编。
毕竟付斯怀是最好打发的。不会计较,不会撒娇,不会生气,无论有多少填不上的谎言,都不需要弥补。程文逸没见过他失望伤心的时刻,或许是他藏得太好,没有留出任何瑕疵。
看起来像块玻璃,却是最经摔的塑料,所以可以随意揉搓。
程文逸记得自己一开始容纳付斯怀,只是觉得他嘴硬的模样很好玩,左臂上带着一整片擦伤,耳朵冻成红色,却平静地陈述自己“没事”;后来发现这人实在能干,做饭、洗碗、打扫,任何事情都细致而毫无怨言。以至于程文逸那段时间每次看见他都心情愉悦,与自己圈子里的同龄人交际,都需要思考斟酌,要维护关系,而跟付斯怀之间的相处,却不需要任何成本,最多就是给个空房间让他跟杨铮睡一觉。
到后来程文逸甚至起了那些旖旎的小心思,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看他难得无措的反应,很有意思。
不过也只是点到即止。
做到底就没劲了,多一层关系,总觉得像送出了什么把柄,虽然如斯怀看起来不会以此来要挟什么,但人心易变,谁又说得准呢。程文逸不想留类似的隐患,付斯怀就是块塑料玩具,花太多精力就显得多余。
但为什么现在的付斯怀成了这幅把握不透的样子,站在一个自己惹不起的人身边?
程文逸皱着眉拿过手机,WhatsApp弹出两张图片,对面的小男孩发过来两张半裸图片,像是黔驴技穷后最后的手段。以往程文逸还是挺吃这一套,比起那些又长又多的文字,照片还能勾起几分原始吸引力,但现在却兴趣寥寥,索性也懒得回复,锁屏后闷在床上。
大概是睡前想得太多,这一晚程文逸也没睡太好,总有一些奇怪而短的梦,醒来后又完全不记得。早醒之后就不容易睡着,他看了眼窗外,天刚亮。
他转头叫醒光头:“诶,去吃早饭?”
光头明显没醒,把头往里缩了一截:“我不吃了,你自己去吧。”
程文逸也没多劝,随便穿了件外套就出了门。大冬天他露了很长一截脚踝,走在外面还有些冻人。
自助早餐提供在花园背后的厅堂里,程文逸刚一拐弯,就看见昨晚让他没能安宁的罪魁祸首——付斯怀正独自背对着坐在靠外的座位上,身边放着用精致盒子装好的一份套餐,像是替谁带的。
那一瞬间一些久远的回忆又浮现。曾几何时,程文逸也只需要躺在床上等待早饭,也许是付斯怀亲手做的,也许是自己点名想吃的,甚至付斯怀会控制好时间,不会让带回来的早餐冷掉。
程文逸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对面。他看见付斯怀有一瞬间的僵硬,又旁若无事地擦起了嘴。身前的餐盘只叠放了两块没吃完的面包,付斯怀一如既往地吃得不多。
“小布丁,起这么早?”程文逸手搭在椅子上,下巴朝那盒子抬了抬,“给你老公带的?”
付斯怀点点头承认:“对。”
程文逸打量着对方,跟昨日不同,付斯怀今天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羊羔绒外套,扣子系上了最顶上那颗,手上的戒指也不翼而飞,但不知怎么却依旧透露几分冷淡之感。
“本来还想问问你这几年过得如何,”程文逸不徐不疾地说,“看来是我多虑了。”
付斯怀笑了笑:“一般日子,不好不坏,不劳费心。”
语气里的生分让程文逸皱了皱眉,但又很快恢复:“待会去我房间坐坐呗,好久没见了叙个旧,那光头你还记得吗?以前跟我们一起玩的。”
“记得,”付斯怀语调依旧平静,“不过隋烨还在等他的早饭,下次再说吧。”
程文逸有点恼了。
他看着付斯怀慢条斯理地收拾面前的餐盘,明明住在这样的酒店,根本无需做这些事情,但他还是仔细地擦掉了每一处水渍,袖口微微挽起,熟悉的细瘦腕骨晃荡在自己眼前。
程文逸伸手握住了那块骨头:“怎么,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付斯怀好似愣了一下,然后飞速将手抽了出来。
“没有,”付斯怀回答,“就是太久没见,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文逸眯着眼,没多评论,只冷不丁突然看着桌上一个小罐子:“我最爱吃的蓝莓果酱,你还记得你以前骑了三公里车帮我去进口超市买不?”
付斯怀顿了顿,半晌答道:“有点忘了。”
说完将那瓶果酱往前推了一推:“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
程文逸没有拒绝,只一动不动看着对方起身、整理外套然后将椅子归位,那复杂的目光紧紧锁着这道背影,一直到付斯怀消失在视野中。
他还从未感受过付斯怀如此明显的抵抗之意。
他突然想到,刚才付斯怀甚至连一声自己的名字都没叫过。
在国外社交圈子里,程文逸的背景不上不下,颐指气使的时候也有,被人甩脸色也不算罕见,他倒是习以为常,但这些不应该来源于付斯怀——那个不声不响将蓝莓果酱放在餐桌上,一句不提在冬天骑车有多冷的付斯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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