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鸣在乡下一边被压着干农活一边用旧的课本念小学时,林安在读精装的《吾国与吾民》。
林凤鸣上了初中,靠着每天买菜省下来的钱买卷子,被发现后却挨了顿打时,林安在读《瓦尔登湖》。
后来上了高中,一中每年会给年级综合前十发七千五百块钱的奖学金,这笔钱一半被林凤鸣存了起来,另一半被他拿来采买习题和卷子,剩下的五百块钱被他用来看电影。
林凤鸣听到林安自以为是的挑衅后,丝毫不生气,反而若无其事道:“他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替我挡林勇辉那一刀?”
林安闻言蓦然睁大了眼睛,得知林凤鸣被人深爱,固然令他难以接受。
可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以为全天下只有他能“包容”林凤鸣的恶,却不料燕云早就知道,却并不在乎。
林凤鸣在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上轻飘飘地补了一刀:“我不想让他进来自然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林勇辉一个赌徒,怎么会联系上郑楚寒?你把自己藏的很好,可惜有些事,不是把证据抹去就能掩盖的。”
林安闻言,表情终于彻彻底底地冷了下去,半晌突然冷笑道:“就算是我,没有证据,你又能拿我如何?在这里杀了我?”
“我们马上就要复婚了,若是你死在婚礼前面……”林凤鸣眯了眯眼道,“太晦气了,不吉利。”
林安听到“婚礼”二字,瞳孔猛地收缩。
林凤鸣却并不在乎他的反应,阳光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明媚,他抬眸看了看疗养院的高楼,语气轻松无比道:“这地方居然有七楼……”
他顿了一下后收回目光,终于看向了林安,一字一顿道:“这次够高了,哥哥。”
林安等了半辈子的称呼,但让他万万没想的是,居然是在这种状态下听到。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明显咬紧了后槽牙。
“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跳。”林凤鸣心平气和地看到他,“你已经给大家添够麻烦了,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要再给别人继续添麻烦了。”
字字诛心。
林安听懂了林凤鸣的言下之意,闻言骤然僵在了轮椅上。
——你就是所有人的麻烦,一直都是。
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不会无意间当着残疾人的面说这种话,林凤鸣当然也不会,因为他是故意的。
他穿着得体且语气温和,给林安的感觉像是淬了毒的蛇,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判决下来后我会再来找你签字。”林凤鸣轻声道,“当然,希望你能挺到那个时候……在这期间,希望你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哥哥。”
林凤鸣转身走出了疗养院,将林安留在了那方小小的,看不见希望的地方。
燕云害怕人认出来,正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门口等他。
一抬头看见他的状态,下意识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他的手,一边揉一边道:“他签了?”
“没有。”林凤鸣把围巾拉下来了一点,“他当着我的面把那张纸撕碎了。”
燕云闻言动作一顿,蹙眉道:“他没签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林凤鸣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燕云看他神神秘秘的心有余虑,但最终也没再问,抬手替他整了整围巾,但整着整着,脑海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动作突然一顿。
林凤鸣并未发觉他的异样,坐上车后随口道:“我想喝羊肉汤。”
燕云不喜欢这种油飘在浮头的美食,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到了地方后,林凤鸣特意和老板交代了不要羊油,只要清汤配羊肉。
冬天喝一碗羊肉汤其实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当然,这是对于林凤鸣来说。
燕云之前从来不喝这些东西,但今天看着林凤鸣心情好,便忍不住陪他喝了一碗,最后结账时还不忘道:“明天去吃那家新开的粥底火锅。”
比起粥底火锅,林凤鸣更喜欢吃辣一点的牛油火锅,但他闻言还是点了点头:“好。”
兜兜转转,他们终于找到了相处间的平衡。
想陪对方的时候就选一个没那么不能接受的美食,不想陪的时候就各吃各的,并不是彻底为了彼此改变偏好才叫爱情,求同存异也是爱情。
当然,从未喝过羊肉汤的燕云对羊肉汤加枸杞的作用一无所知,林凤鸣喝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完全不知道燕云之后会对它有那么大反应。
一开始回到家时还算正常,两人喂了小猫又给他换了饮用水。
不过由于林凤鸣先前答应了燕云送他一首歌作为生日礼物的事,燕云极其得寸进尺地要求道:“我来作曲,但我想唱你写的词。”
让林凤鸣写词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以至于他这几天除了处理林家的遗留之事,剩下几乎每天苦思冥想词该怎么写。
对此,曾经能一晚上不睡觉只为画出一张平面设计图的林教授,恨不得憋出四个字就结束一天的思考。
今天和前几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林凤鸣依旧没有感受到大作词家那种文思泉涌的感觉,还是一副挤牙膏的架势。
燕云倒是管杀不管埋,他完全不考虑作词的事,只是在洗澡前就感觉到自己不知为何有些燥热,洗澡时更是情难自禁,忍不住压着人在花洒下接吻。
林凤鸣却在此刻偶然想起了一句歌词,于是骤然抬手将身上人推开,燕云猝不及防被他推的差点咬到舌头,回过神时林凤鸣那起花洒随便冲了两下,转身浴巾都没披,赤着脚便出去了。
燕云陡然又有了离婚前那种被人用完就扔的感觉,他暗暗磨牙,快速洗完澡拿了浴巾和毛巾紧跟着出去,走到卧室时脚步却是一顿。
只见林凤鸣洗完澡什么样此刻依旧是什么样,正废寝忘食地坐在床上写歌词。
没有擦干的发梢不住地往下滴水,看得燕云脑袋发胀。
林凤鸣靠在床头任由燕云给他擦头发,之前在浴室中的灵感似乎已经用尽了,他蹙眉思索了良久也没能得到下一句,正苦思冥想时,突然看到了床头柜上摆着的另一条围巾。
这条围巾和他今天戴的那条是一个牌子的,都是燕云新买的,唯二的区别是颜色,以及那条拆封了,这条还没有。
林凤鸣突然又有了灵感,正给他擦头的燕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不知为何也是一顿。
林凤鸣对此一无所知,他低头写下了下一句后,所剩无几的灵感也终于在此时枯竭了。
燕云好不容易把怀中人的头发擦到了半干,将毛巾和浴巾都收拾好后,拿着睡衣过来想给林凤鸣套上,却被人一把夺过,随手扔到了一边,顺势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拉了下去。
“没必要穿,我现在需要灵感……”林凤鸣说着把笔一扔,勾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道,“来点灵感,大明星。”
燕云此刻深感自己像个男宠,没用就踢开,有用就往死里用。
但他却并未像离婚前那样不情不愿且咬牙切齿,反而看向床头的围巾勾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
夜幕缓缓降下,林凤鸣一开始还没觉得燕云有什么不对,直至本该出现在床头的,昂贵无比的新围巾被人慢条斯理地戴在他的脖子上,他才骤然僵在床上,而后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向了眼前人。
如果是被人用围巾捆手林凤鸣甚至都能接受,但眼下这种浑身上下仅套了一条围巾的样子,却让他陡然升起了一种常识倒错的荒谬感,羞耻感油然而生。
“你……”林凤鸣面红耳赤地想去推身上人,“把围巾拿下去……”
就像前几日在普林斯顿的雪夜时,林凤鸣拽他脖子上的项圈一样,燕云拽着围巾轻轻用力,林凤鸣被迫仰起头,听到那人在他耳边夸赞道:“你戴这条比白天那条更好看。”
燕云语气无比认真,仿佛在真心实意地夸赞林凤鸣戴这条围巾好看。
可一脸想到自己此刻是以一副怎么样的姿态戴着这条围巾的,林凤鸣就耻得恨不得把脸埋在枕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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