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林勇辉的事情后,林凤鸣完全听不得这种话题和燕云联系起来,更不用说还是这人亲自说出口的了。
燕云见他是真急了,自知说错话了,连忙开始转移话题卖惨:“嘶……我伤口疼。”
林凤鸣闻言果然止了话头,蹙眉道:“哪疼?不会是伤到内脏了吧?”
他如此紧张,燕云却缓缓伸出右手,向他展示了自己早就愈合得不能再愈合的伤口:“故地重游,旧疾有些隐痛,我依稀记得我的婚姻线就是因为这事断掉的。”
林凤鸣面色一顿,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当场冷笑道:“旧疾隐痛?我看你是有隐疾!”
言罢扭头就往楼上走,燕云带着笑跟在他身后:“哎,走那么快干什么,你还没对我的婚姻线发表意见呢。”
联想到燕云碎成两段的婚姻线,林凤鸣脚下一顿,脑海中骤然浮现了乐冬说过的话,他脸色微妙地一变,脚步反而更快了。
如果让燕云知道他们暂时没办法复婚……林凤鸣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完全不顾脚下的台阶,快速拾级而上。
只不过任何道路都有尽头,当林凤鸣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口。
黯淡的蓝色油漆被岁月斑驳得不成样子,成块的掉下后,露出了下面暗红色的铁锈。
防盗网也变得残破不堪,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林凤鸣见状蓦然停住了脚步,身后传来了燕云沉稳的脚步声。
林凤鸣曾经想过自己再一次回到这里时会是什么心情,也想过怕楼梯时自己的感触。
但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站在了这里,而那些本该有的情绪却在方才燕云和他的调笑中被消弭殆尽。
那个每次回家都垂着头细数台阶,数字越大就越绝望,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看着防盗网却恨不得扭头逃走的男孩,终于在此刻也跟着消失了。
“敲门吧。”燕云道。
林凤鸣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敲了三下门,然而门后没有人回应。
“应该是出去了。”林凤鸣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低头和任敏发了一通消息。
等待对方回复的间隙,两人就那么站在这处狭窄的过道中。
燕云来过林凤鸣家很多次,但基本都是翻墙,鲜少像今天这样走正门。
他打量了一番后忍不住蹙眉,扭头却见林凤鸣正神情冷淡地看着防盗网上快要剥落的油漆,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燕云当即清了清嗓子道:“林老师,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对我断掉的婚姻线怎么看?”
林凤鸣闻言回了神,像是不耐烦他的缠人,又像是单纯疑惑地抬起右手:“你不是自己就会看手相吗?不如先替我看看。”
燕云垂眸看去,只见狰狞细碎的刀伤将林凤鸣的手心割得错综复杂,燕云看得揪心,脸色跟着冷了下去。
“怎么?看不出来了?”林凤鸣挑了挑眉,“某人不是曾经大言不惭地说过要看手相养我吗?”
面对客户的挑衅,燕半仙陡然回过神,清了清嗓子信誓旦旦地跟他分析道:“这位先生,你这个手相啊……说好也不好。”
林凤鸣挑了挑眉:“怎么个好法?”
“本就不短的生命线没受到这道疤的影响。”燕云振振有词道,“看见了吧?这说明你依然能长命百岁,而且走势很好,没有分叉,这说明不仅能长命百岁,你未来还少有疾病的困扰。”
林凤鸣对此不知可否:“那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你原本不怎么长的婚姻线嘛……因为这道疤倒是延长了不少。”燕云故意叹了口气,“这说明你那个对你死缠烂打的老公要一辈子粘着你了。”
林凤鸣闻言嘲讽道:“就你这说话水平还想通过看手相赚钱啊?”
燕云挑了挑眉道:“那林老师教教我该怎么说?”
“生命线长说明我能长命百岁,婚姻线长……”林凤鸣顿了一下后勾了勾嘴角道,“说明我能和我丈夫白头偕老……听懂了吗?低情商的蠢货。”
燕云呼吸一滞,回过神后忍不住握住了林凤鸣的手,正准备说什么时,两人身旁的门却和林凤鸣的手机同时传来了响声。
林凤鸣瞳孔微缩,骤然扭头,只见防盗门后的那扇铁门缓缓打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影逐渐显现。
燕云几乎是下意识把林凤鸣拉到了身后,凝着脸色看向那人。
林凤鸣一顿,陡然想起来这似乎是燕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见到林安,在此之前,他对林安的印象一直都来源于各种人的口头。
当燕云看到那人时,不出林凤鸣的意料,他忍不住蹙起了眉——这和燕云,甚至可以说和大部分网友想象中的林安都不一样。
作为吸着弟弟血长大,为了将林凤鸣留在身边不择手段到敢去跳楼的人,他看起来并不偏执也不骄纵,反而异常温和,看到燕云后甚至得体地笑了一下,隔着防盗门道:“你好,你就是宁安的爱人吧?我是他哥哥,初次见面。”
这人身上的一切都让人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燕云眯了眯眼没接话,林凤鸣抬脚走到防盗门前,冷淡地看着林安滚着轮椅挣扎着来给他们开门。
破旧的防盗门发出刺耳的声响,配上坐在轮椅上那个只有半截的身影,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
林安却并未表现出一丝狼狈,反而态度有礼道:“请进吧。”
房子小到没有玄关,只有一道狭窄的走廊,入门之后的手边就是厕所,在往里的右侧是厨房,而后就是逼狭的客厅和两个不大的卧室。
右边住的是任敏和林勇辉,左边住的是林安,曾经还住着林凤鸣,只有左边的卧室带阳台,之前家里唯一一台洗衣机就摆在那里,后来为了给林安治病,也卖掉了。
林凤鸣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熟悉的客厅,说是客厅,其实连沙发都没有。
燕云蹙眉看了一圈,抬手从旁边拎了一把快散架的椅子放到林凤鸣身后,又给自己拎了一把,拉着身旁人就坐了下去,态度自然的仿佛这是他家一样。
林安见状动作一顿,最终并未说什么。
燕云个子高,坐下后有些伸不开腿,林凤鸣见状一改之前钝刀子割肉的打算,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任敏已经放弃了林勇辉的遗产继承,只剩你了。”
林安态度温和道:“我听说爸爸留下了十万块钱,他欠了多少?”
林凤鸣:“二百万。”
“之前有人告诉过我,继承遗产就要相应地承担债务。”林安态度依旧平和,“二百万是我和妈妈这辈子都赚不来的数目,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想必那些追债人也拿我这个残废没办法。”
他一副债多不愁的老赖样,却表现得泰然自若:“所以,我不会签的。”
听到这个“有人”,燕云蓦然蹙了眉,林凤鸣仿佛早有预料:“你以为你不签就能拿到这笔钱吗?”
林安微笑:“爸爸是犯了错,但他总有出来的那天……”
林凤鸣冷笑:“他出不来了。”
林安蓦然一顿,而后叹了口气,仿佛真的是林凤鸣的兄长一样教训道:“宁安,他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就算他再有错,你也不能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认吧?”
他说话温温柔柔的,却听得燕云头疼,恨不得直接给他扔下去。
“他是你亲爹,不是我的。”林凤鸣却仿佛早就习惯了林安这幅不阴不阳的样子,语气依旧平淡,“与其关心他能活多久,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林安摇了摇头:“宁安,就算你不认,我们也是一家人。如果爸爸真的不幸去世了,你不会放着哥哥不管的。”
林凤鸣嗤笑一声,不屑到话都懒得接。
连燕云都被林安这幅自信的样子逗笑了,他的笑声在此刻格外明显,林安闻声看来,他摆了摆手笑道:“没想到我这大舅子还挺幽默,活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自信的人,厉害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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