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漓反应过来后,迟钝地问,“就要走了吗?”
顾泽“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就这么静静地微仰着脸,抬起锋利的眉眼,盯着时漓看,唇角都抿直了。
一声不吭的。
时漓不肯答应,“那也不能不吃东西。”
顾泽哑巴似的。
时漓跟他僵持了一两秒,才没有一点办法地重新坐了下来,“好,我陪你坐完这半小时,你登机后就必须得吃东西,知道吗?”他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没有一点气势的威胁,“要不然我以后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顾泽这才回应了一句。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登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顾泽就站起了身,时漓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带着体温的冲锋衣就盖在他的身上,“出去会冷。”
时漓想脱下来,“那边比京市更冷,你下飞机后——”还没说完,就看着对方从旅行包里翻出一件黑色的大衣,穿了上去。
里面是一件开了两颗扣子的黑色衬衣,应该是为了研讨会,穿得正式了一点,赶飞机的时候没时间换衣服,就随便套了件外套。
顾泽提起旅行包,“走了。”他说,“给你订了回时家的车,车牌发给你了,黑色那辆。”
他推了时漓一把。
目送着少年上了车离开,才转身大步走向登机口。
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了,刚过零点,这个点时家一般都熄了所有的灯,从院门口走回大门的路上也是一片寂静。
套着一件跟他身形完全不匹配的宽大外套的时漓困顿着揉了揉眼,站在门边,用指纹解锁了大门后。
就准备进去上楼洗澡睡觉了。
下一秒,他还没反应过来,余光看见一片昏暗里,只有厨房亮着盏小灯,颀长的人影靠在门边,端着杯热水。
刚下班回家的时呈挑了挑眉,问,“跑哪里去了,这么晚回来。”
“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第94章 戳戳
“吃吧。”
时呈将刘姨留下来的夜宵重新热了一下, 将两大盘饺子放到桌面上,到了一点蘸酱料。
有玉米馅的,也有猪肉馅的, 都是自家包的,一蒸好后,喷香的气味儿就涌了出来。
从厨房一路飘到了客厅。
沙发上不自然地抱着那件黑色冲锋衣外套坐着的时漓, 像受惊的小鹿似的, 下意识站起身走了过去,姿势僵硬又紧张。
他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二哥视线微微下移, 看了那件外套两眼。
时呈, “还抱着呢?”
时漓慌里慌张地回身放下,微微抿着唇,自觉做错事似的,安静地坐了下来,拿起碗盘边的筷子, “谢谢二哥。”
声音芝麻点儿大。
时呈,“什么?”他故意道,“没听清。”
时漓憋大了点声, “谢谢二哥蒸的饺子。”顿了顿, 又垂下脑袋,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半夜偷偷跑出家了。”
时呈微勾了下唇,闷笑两声, “好了。”他夹起个饺子, 边道, “二哥都敢半夜翻墙逃过宿舍, 你这算什么?”
时漓微微睁大眼。
时呈将面上的眼镜摘了下来,搁在桌上,往嘴里塞了一口饺子,滚烫的肉馅儿让他轻“嘶”了口气。
昏黄灯光下的对面,时漓也夹起一个饺子吃,他吃得秀气多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咬。
因为不饿。
时呈则是没吃晚饭,硬是用一张精英似的冷脸狼吞虎咽的,进食速度是时漓的三倍,还有空闲盘问道,“老实交代,见谁去了?”
刚以为把这关过了的时漓又提心吊胆起来,他放下筷子,最后坦白道,“我去见顾泽了。”
时呈反问,“顾泽?他的外套?”他看了一眼沙发上搭着的衣服,微微眯了眯眼,“不是说他去伦敦那边当交换生了吗?”
他前两天还听见他爸跟顾泽他爸,两家谈合作时,互相寒暄着。
这一句你儿子真不错。
那一句你儿子女儿真出息。
时呈路过书房听了一耳,三秒不到就生出了困意,他最厌烦这些人情往来的场面话。
时漓支支吾吾道,“在京市停了两三个小时。”
时呈,“转机?”
时漓张了张嘴,还是过不了心里这关,对二哥说不出谎话,没吭声。
时呈夹饺子的筷子一顿,“那小子不会特地从欧洲那飞大老远,在京市停个几小时,就为了跟你见面聊一会儿天吧?”
一语中的。
时漓惊得呛了一下,咳了两声。
时呈左右看了看,给他倒了杯水,补了句,“二哥就随便一猜,急什么?”
时漓抱着水杯喝了一口,“我才没有急。”
时呈反问,“是吗?”
时漓,“二哥猜得太准了,谁都会被吓到的。”
时呈眉捎微微上扬,“那就是我猜对了。”
成功被套话的时漓又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时呈也不出声,他微微皱了皱眉,在时漓的身上看了两眼,又缓慢移到了那小子留下来的外套上。
直觉哪里不太对劲。
时漓也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他一紧张,就忍不住做点其他什么事掩盖自己的注意力,又继续往嘴里塞饺子里。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还要模模糊糊地说话解释,“二哥,大哥是不是要搬出去住了?”
“我前两天路过爸爸的书房听见了,有点不开心,就跟他打了一个电话,因为你们都在忙。”
“他有点不放心才来的。”
因为一个不开心?
时呈的表情更微妙了。
他虽然懒得去维持社交中的人情往来,但不代表时呈的情商不高,他看人看得最准,就凭他年轻时候就敢厚着脸皮忽悠一个三岁幼崽,就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学术呆子。
就算是时呈自己,也不会为了死党一句话这么折腾自己的。
但显然,比起这件事,更重要的是时晟要搬出去了,时呈想了想,“应该吧,大哥都这个年纪了,早该搬出去了。”他吃完自己的这盘,看了眼时漓的那盘,“吃得完吗?”
时漓摇摇脑袋,推过去,“二哥吃吧。”
“爸爸说大哥要接手家里的公司了,到时候会变得很忙,住在公司附近会方便一点。”他闷闷地说。
时呈“嗯”了一声,“爸说得对。”他看了眼把脸埋进水杯里的时漓,“怎么了?不高兴?”
时漓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就是……”
“爸爸妈妈也要退休了,他们之前说有空就一起去旅行,像大姐那样,乐乐过两天也要满十四岁了。”
“我上大学后,也不能天天回家了。”
时呈把盘子里的饺子都清光了,他端起来,准备拿去厨房洗了,“不是很好吗?”他说,“过来跟二哥一起洗。”
时漓下意识站起身,“好。”还没有为时呈那句话反应过来。
“爸忙了一辈子,好不容易闲下来,跟妈一起去看看风景,也挺好的。”时呈说,“他们也不是会一直世界各地飞,总会有看够了,停下来的时候。”
“再说了,妈经常去各地拍戏,什么地方没有见识过,爸也是,这些年不也一直被我们拉着出去玩吗?”
“他们也可能是打算着在你上学的时候去旅行呢,你放假回家也能看见他们。”
“还有那只小b熊。”时呈放轻声音,看了一眼客厅里趴着的比熊犬,因为耳背,又睡得沉,他们吵到现在,乐乐也还是沉浸在小狗的梦乡里。
“乐乐能活到这个年纪,还健健康康的,就已经很幸运了。”时呈道,“而且那个小子这次来肯定邀请过你去他那边玩吧?”
时呈嫌麻烦的事,不代表他不会做,只是他肯不肯而已,每一句都精准地踩到了对方需要疏通的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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