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106)

　　不仅有专人实时关注他们的校园生活情况, 校领导还特意安排心理医生给他们做辅导。

　　温言书在医生的引导下, 讲出了这么多年来遭受的欺负, 也坦白了自于母亲的压力。

　　沟通的过程中, 医生也注意到了温言书母亲的心理健康存在问题, 经过一番劝说之后, 母子两人一同接受了疏导和治疗, 关系逐渐和解。

　　那天是母亲主动把手机给温言书的，让他跟佟语声联系一下，问问他身体情况如何。

　　温言书觉得惊悚，觉得自家老妈变了个人, 又害怕又开心。

　　拿到手机之后, 他偷偷摸摸躲到房间里，拨通了佟语声的号码——这个人做完肺移植手术, 自己都没机会问他身体情况, 现在总算可以问问了。

　　电话拨通, 电话那头又出现了揶揄的声音：“嚯，你还知道联系我啊！”

　　温言书连忙赔不是：“对不起啊佟佟，最近出了好多事情……你身体还好吧？我听其他同学说，你手术很成功啊！”

　　佟语声得意道：“我现在换了一双肺，慢慢跑个一千米都没问题！只不过学校那边进度跟不上了，我打算自己在家自习来着，吴桥一说他教我。”

　　温言书笑起来：“那你能按时参加高考了？”

　　佟语声：“当然啦！我现在就是在备战高考！老谢给我带了些卷子做，我现在上本科没问题了，高三还有一段时间，我进步特别快，或许可以冲一冲一本呢！”

　　温言书惊讶道：“你好厉害啊！”

　　两个人聊了好久，久到连佟语声都觉得害怕了：“你咋还不挂电话？你妈……？”

　　温言书一听到这话，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妈妈在客厅打扫家务，刚才好几次可能是想进来提醒他，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忍住了。

　　于是他打算得寸进尺，一次性过把瘾。

　　温言书躲到墙角，压着声音道：“我妈最近变性了……”

　　佟语声大惊：“什么？阿姨变成男人了？”

　　温言书差点儿把手机滑出去：“我是说，她性格变了好多，最近对我很宽松。”

　　佟语声沉默了半晌，骂道：“靠，这比变男人还恐怖。”

　　温言书笑起来，解释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你知道吗？衡宁被人捅了……”

　　佟语声接连受到惊吓，身体差点受不住：“我靠？！咳咳咳……”

　　温言书听到他咳嗽，赶忙安抚道：“诶呀别担心，人已经出院了，三模他考了区第一呢，可牛逼了。”

　　佟语声一边怪他说话大喘气，一边又跟他天南海北地聊，两个人说起大学，佟语声想留在渝市多陪陪父母，温言书说要和衡宁一起考去北京。

　　佟语声：“你想好了吗？考什么专业？”

　　温言书犹豫了一下：“我妈想让我考金融或者师范，我没什么兴趣……”

　　“那就不考！自己的未来自己做主！”佟语声说，“反正你妈现在变性了，你可以再挑战一下她的底线！”

　　温言书笑起来——他从来没想过要忤逆母亲的意思，但眼下，他莫名有了些许期待。

　　“先准备高考吧。”温言书保守道，“等出了成绩再说！”

　　第二天，他又去找了衡宁，这段时间这人和姑姑待在一起，精神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

　　衡宁给他递了杯豆浆，趴到栏杆边说：“我姑让我专心读书，赚钱的事情留给大人考虑，反正也快高考了，我现在心态还蛮好的，等高考完再照顾爸爸也行。”

　　温言书连连点头：“最后几个月了，试着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为自己拼一把吧！”

　　临上课之前，衡宁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吴桥一有没有说他要不要参加高考？”

　　温言书：“我昨天问了佟佟，他说吴桥一已经准备考剑桥了，国内高考就不参加了。”

　　衡宁骂了一句：“靠，他居然不参加。”

　　温言书知道他还在心里跟这人较劲儿，虽然这次三模他成功超过了吴桥一，但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在高考再超过他一次。

　　温言书笑起来：“没事，参不参加都不影响你考第一！”

　　衡宁被安慰到了，摆摆手，回去上课了。

　　高考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充实又轻松，充实在填得满满的学习规划，轻松在除了学习，两个人再不用考虑任何一件其他的事情。

　　直到高考前一天夜里，温言书和衡宁、佟语声通完电话加油打气，还是觉得恍惚——

　　他莫名觉得，他们三个能一同参加高考时间非常难得的事情，明明一切都顺理成章，却依旧有一种千帆过尽的恍惚感。

　　考完试的当天，他就兴奋地跑去找衡宁和佟语声玩，还有明显被迫加入多人局而非常不爽的吴桥一。

　　他们先是买了手机，接着温言书拿着他攒下来的零花钱请几个人聚，。

　　除了吴桥一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色——大家都考得不错，所有人看着彼此的眼睛，都笑得开心。

　　“我刚对了答案，我觉得我可以冲渝大！”佟语声兴奋地嘬着可乐，“我从来没想过我能考这么好！”

　　温言书替他开心：“你打算考中文系吗？”

　　佟语声点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你们呢？我觉得衡宁说过想学医的吧？”

　　衡宁却没有第一时间应答，只是摇摇头：“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温言书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我也是，我先回去试探一下我妈。”

　　佟语声拍他的肩膀：“听我一句劝，不管试探成不成功，到时候填志愿，就填你喜欢的。”

　　一直走到家，温言书还是有点忐忑。衡宁看出来他紧张，便道：“我在楼下守着，有事给我发消息。”

　　温言书笑起来：“没那么夸张，我妈现在已经好多了。”

　　一回到家，就看见母亲焦虑地等在门口——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会在考完第一时间把温言书接到手，盘问他考试情况，但这一次，尽管她看起来非常的焦急，但她还是没有去打扰温言书考后的放松。

　　温言书小心翼翼说：“妈，我考得挺不错的，保守估计可以考到五千名以内……”

　　母亲脸上难得露出些笑意，尽管不太自然，但温言书知道她努力了。

　　趁热打铁，温言书说：“妈，我……我不想考金融和师范……”

　　他看见母亲脸上的表情慢慢凉下去，手里情不自禁地握紧了用来发送求救信号的手机。

　　但他还是努力说出来自己的愿望：“我想考中传，妈，我想当个记者。”

　　楼下，衡宁终于收到了温言书的短信：“我这边很OK，你快回去吧！”

　　于是便笑了笑，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家里。

　　平日里这个点回家，爸爸早就已经睡着了，这一回，他似乎在等他，看见门开了，拖着虚弱的身子起了身：“幺幺喔……”

　　衡宁刚忙过去扶他，又给他递了杯子喝水：“爸，我考得很好。”

　　父亲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连说了几声好，又问他：“我幺幺想好考什么专业了吗？”

　　说到这个，衡宁忽然觉得有些愧疚——高考前的这段时间，他没有再兼职打工，对父亲的照顾也少了些，他以为自己高考完了就可以一门心思回到父亲身边了，但是和温言书待在一起，每天畅聊未来的人生，他第一次有了为自己活一回的念头。

　　但他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对父亲说：“爸爸，我之前不就跟您说了，我会学医的吗？”

　　父亲看着他的表情，气喘吁吁地问：“幺幺，你跟爸爸说实话，你学医，是因为我吗？”

　　衡宁沉默了半晌，算是默认。

　　父亲摇摇头，道：“我不想你这样，我一直希望你可以考出好成绩，就是希望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如果到头来还是被我捆住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