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川煮上了饭,正在掰花菜杆子,一边掰,一边从厨房伸出了头来,“还有啥‘齐’?”
“……”果然,这人叫错他名字不是没有原因的。
“哦对哦,律医生你那个姓好像也念‘齐’!”郑海川忽然想起来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字儿,“祁律,祁律。好听!“
“说起来我一开始不认识您那个姓咋写,就只好念的您名字,喊律医生习惯了,嘿嘿,总改不过来。”
郑海川自个儿在那说得兴起,没看到祁聿在客厅里大大的白眼。
“大川啊,人家叫‘祁聿’,不叫‘祁律’。”
郑海川老家的习俗是,家里有客人时通常都不关门,大敞着显得欢迎来客。因此此刻郑家出租屋的大门是敞开的,两人都没注意到从楼上下来了人,听见声才转过头看去。
“吕老师?”
“吕老师。”
两个人都同时对着站在门口的人喊出了声,而郑海川在听见吕君的话之后,先是一脸震惊地看向祁聿——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么长一段时间把人家名字都叫错了。
而等祁聿熟稔地冲吕老师打招呼过后,他震惊地目光又挪向了吕君——怎么回事?律……聿医生怎么和吕老师也认识?
“见你一直没上来接小禾苗,我出门顺便就把他送下来了。”
吕君说着,身后就冒出一个背着小书包的小男孩,“幺爸。”
郑嘉禾叫了自家小叔一声,目光落在客厅里的客人身上,歪着脑袋想了两秒,就朗声叫到:“绿叔叔好!”
“……”
“……”
“……”
屋内外三个大人具是沉默了半晌,然后同时笑出了声。连平日里像个大冰块的祁聿也忍不住抽着嘴角摇了摇头。
算了。
看来就算他正了名,也摆脱不了被郑海川这憨子念错的称呼了。
“说起来,聿仔这不容易认的名字还是要怪我。”
吕君本来是出门吃饭的,见到许久未见的熟人他也不着急下楼了,把郑嘉禾送进屋内,自己也跟着坐在郑家客厅里。
“怎么说?”郑海川好奇心满满,跑去厨房里拿了个菜簸箕,装上洗好的菜坐在客厅的小茶几旁,兴致勃勃地一幅洗耳恭听样。
“咳,当初聿仔这名字还是我建议的。”
吕君单手握拳有些不好意思地抵在嘴边,笑得斯斯文文:“当年他伯公,还有他爸他妈,都希望这刚出生的小宝贝能才高八斗,以后会念书,好光耀门楣。‘聿’这个词在古代被称作‘笔’,‘楚谓之聿,吴谓之不律’,能作锦绣文章。我当时正好读到历史,就顺口提了一句,没成想就被他爸妈取来用了。”
祁聿一直以为吕老师只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一个普通邻居,没曾想和自己还有这样的联系。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一种久违的,来自于生活反馈的奇妙境遇,从他的心头升起。
“那啥……那我还能叫‘律医生’吗?”
从来不是文化人的郑海川,听完吕君的一席话,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这一会儿律,一会儿聿的,他已经听蒙了。好像听上去在古代意思都一样,那他能继续这么叫不?反正就多了一个双人旁而已嘛,差不多。
第32章 搞到家
几人寒暄了一阵,吕君就打算告辞。
“哎,吕老师,一起在屋里吃了嘛!”郑海川连忙挽留,“我这马上就炒两个菜!”
吕君摆摆手,“我下楼去吃。”
“楼下那些快餐店有啥子好吃的嘛?”郑海川对朋友一向十分热情,不乐意道,“吕老师您别和我客气呀!”
“不是……”
“大川,你说谁家的菜不好吃呢?啊?”
楼道里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雄浑男声,紧接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脑袋就从楼下的楼道里冒出了头。
“诶?桂、桂老板?”
郑海川这才想起,屋对面有一家街坊邻居常去的潮菜食铺,卖一些大排档菜肴和糖水之类的,而店主人正是面前这位桂伟明桂老板。
“嘿嘿,桂老板,我那是说别人哩!您家菜量多又实惠,那当然没得比!”
郑海川连忙傻憨憨地道歉。
桂伟明本就是玩笑话,不过当他看到站在郑海川屋子里的祁聿时,不禁又多开了一句玩笑:“好家伙,大川你这小子,是打算把我的老主顾都抢走呢?”
“啊?”郑海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吕老师就不说了,”桂伟明伸出手指点了点屋内的祁聿,“连聿仔这个从小爱去我铺子上的,都被你搞到家啦?”
“嘿嘿,这不是邻居嘛!”郑海川挠挠头,“大家伙一起,多热闹!”
“……”喂,喂。
祁聿在屋里很想纠正桂伟明一句。
什么叫‘搞到家’?他只是莫名其妙被拽进来吃个饭而已!
狭窄的楼道里,冷不丁就挤了几个大男人,把过路的地方都占完了。
此时是吃饭的点,来往都是人,桂伟明上来也不是和人寒暄的,于是他和郑海川说了几句话,便拉着吕君往下走。
“哎……阿伟,你慢点。”
吕君身材瘦削,一身白衬衣穿着风都能吹跑,哪经得起大猩猩似的桂伟明拽,几乎是脚不着地地跟他下楼了,徒留楼道里桂伟明不爽的声音,“找你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这新菜色我研究大半年了,今天好不容易做出个最满意的,你这磨磨蹭蹭,黄花菜都凉了!”
郑海川本来还疑惑桂老板是上来干嘛的呢,听到这番话,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来找吕老师当试吃员了!
“桂老板可真会做人。”郑海川不禁感叹,“试菜也不忘找邻居!”
祁聿在一旁纵览前因后果,此时看到郑海川一脸自以为懂了的表情,嘴又忍不住了,“你以为谁都能去试吃?”
“啊?那不会哦,”郑海川一边走回厨房继续弄菜,一边说,“那肯定他俩关系好嘛!”
“我听红姐说,他们都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了,”郑海川感慨,“都说远亲近邻,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肯定跟家人一样了!”
祁聿翻了个白眼。
伟明叔倒是想。
热油下锅,郑海川隔着滋啦的溅油声,大声在厨房里说完剩下半句,“律医生,这不就跟咱们俩一样么?以后住久了,咱们肯定也亲得很!”
祁聿:“……”
滚。谁跟你亲?!
*
祁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在郑海川家吃完了一顿饭。
饭桌上,郑海川坐在靠近厨房的西边,祁聿座位朝南,小禾苗郑嘉禾则挨在郑海川的另一侧。
桌上的菜色并不丰盛。一荤一素一汤,荤菜腊肉花菜上的那一点肉色,也都大多是被熏制成半透明的肥肉,看上去要说有多吸引人吧,实在是没有。
但奇妙就奇妙在,将这一盘朴素的荤菜盛放在一个豁了口的大磁盘里,摆放到眼前这张用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木桌上,听着电视里滚动的新闻联播与窗外或远或近的各种嘈杂声响,面前的菜忽然就令人升起食欲了。
是在外忙累了,回到家褪去疲惫,才恍觉腹中空空,想要大快朵颐的食欲。
两根筷子夹起一颗花菜,祁聿连同夹杂在里面的碎肉片一同吃进嘴里。
久违的烟火气在唇齿间迸溅开来。
腊肉的咸鲜被炒制了出来,带着淡淡的木屑柴火香,刺激舌尖味蕾,却又因为花菜的清淡而不那么喧宾夺主,只成为了令一粒粒小花球显得更加有盐有味的佐料。
配上一口饭,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吃饭途中,郑海川见左右两边的一大一小都在埋头干饭,乐呵呵跑去厨房又拿了两个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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