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睐(73)

　　这世界，到底还讲不讲道理啊

　　那天的那场闹剧以姚叙放学回家而暂时宣告停止。姚叙刚进楼门就听见吵闹声，那时候还没想到，这声音的来源竟然会是自己家。

　　那天之前，他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见到他爸了，每次问起他妈，她都说“你爸出差呢，忙得不行。”是，真的是忙得不行。在别的女人床上忙得不行。

　　姚叙站在门口，看到的是披头散发眼泪鼻涕混为一谈的他妈妈、满脸怒气咬牙切齿的他爸爸，还有穿着体面拿着名牌包骄傲地站在一边的陌生女人。姚叙一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直到姚振海说“姚叙回来了，我给你留点面子，咱们的事情改天再说。”

　　他转身就走，而那个陌生女人无比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哦对了。”

　　两人路过姚叙的时候，陌生女人从包里拿出几页纸来递给姚叙“离婚协议，催你妈尽快签一下。”姚叙愣愣地站在那里，对这一切还没搞清楚来龙去脉。

　　他懵懵懂懂地接过那份离婚协议，之后的几年里，每次做噩梦都能在梦里闻到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

　　那天戚美玲打了姚叙，因为他接过了那份离婚协议。

　　戚美玲坚决不同意离婚，在那之后的半个多月，姚叙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家里一片狼藉。

　　一开始戚美玲还会收拾一下，后来破罐子破摔了，每次闹完都坐在被剪破的沙发上抽烟，姚叙回来收拾，还要被她骂。

　　混乱的日子持续了十来天，戚美玲的恨意越来越浓。

　　在姚振海又一次带着翁瑶上门时，戚美玲对准了翁瑶的肚子，一头撞了过去。

　　翁瑶吓得在角落尖叫，捂着肚子声嘶力竭。戚美玲说“不就是因为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吗那你们一起去死吧”

　　然而下一秒，姚振海竟然拿起了刀。

　　厨房里的菜刀，戚美玲曾经用它给姚振海做了无数次菜。

　　而如今，姚振海竟然拿着它指向了戚美玲。姚振海极力护着翁瑶，菜刀朝着戚美玲“你他妈疯了吧”

　　戚美玲震惊到眼泪横流，她怎么都没想到，当年那么热烈追求她的男人，如今竟然为了别的女人朝她挥刀。

　　在戚美玲愣住的时候，翁瑶突然夺过刀，同时一把抓住了戚美玲的头发。

　　她叫骂着，逼迫着戚美玲赶快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那份协议，戚美玲看都没看就撕碎了，还逼着姚叙吃了好几块。

　　戚美玲说“你杀了我算了，杀了我你也别想好”一旁的姚振海看这个阵仗也有点害怕了，他倒不是怕别的，就怕翁瑶一时头脑发热真把戚美玲杀了，到时候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赶紧过去，安抚翁瑶说“老婆，你别冲动，这件事交给我。”

　　“老婆”戚美玲的声音尖锐到可以剔骨，她真的被这个称呼伤到了，她都不记得姚振海上次管她叫“老婆”是什么时候了，好像从某一刻开始，他对她的称呼就变成了名字。

　　戚美玲彻底被激怒，反手也抓住了翁瑶的头发，她质问姚振海“你说谁是你老婆”

　　翁瑶从小到大都被宠着，她家有权有势，在安城可以说是横着走，从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她也急了，手里的刀乱挥。

　　姚振海吓个半死，赶紧从她手里夺过了菜刀，几个人撕扯的时候，姚叙正好回来，一眼看见姚振海手里的刀，吓得疯了似的冲过去推开姚振海抱住了戚美玲。

　　那年姚叙才十岁出头，拼了命地护着他妈，被姚振海手里的刀晃了眼睛。

　　他已经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但怎么都没想到，他爸竟然会用刀逼着他妈离婚。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男人

　　姚叙挡在戚美玲身前，听见翁瑶说“我告诉你们，姚振海这个男人我要定了，你们母子俩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今天就把这离婚协议给我签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姚叙狠狠地瞪向那个女人，她价格不菲的衣服在打斗中被扯掉了扣子，化得精致的妆也蹭花了，护理得柔顺发亮的长发被抓得一团糟，却依旧气焰嚣张。

　　翁瑶转身又拿出一份离婚协议，硬生生把笔往戚美玲手里塞。

　　戚美玲尖叫着要用笔尖扎她的眼睛，姚叙只能死死抱住她，不让她伤到人。

　　戚美玲骂姚叙“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姚叙哭了，他抱着他妈，心都在抖。

　　他不想让她继续这样了，因为这桩糟糕的婚姻，她的人生已经被毁了。

　　翁瑶在说什么姚叙已经听不到了，只能听见他妈一直骂他是畜生是白眼狼是杂种。

　　姚叙哭着求他妈离婚，他的本意是希望她能重新恢复平静的生活，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那一刻，戚美玲愤恨又绝望，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了。

　　那天的最后，戚美玲终于签下了那份离婚协议，不过是被翁瑶硬抓着手签的。

　　戚美玲心如死灰，眼睛通红地瞪着低头站在那里的姚叙。

　　她彻底把对姚振海的恨意转移到了在最后一刻叛变劝她离婚的姚叙身上。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个家再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家了。

　　后来没过多久，翁瑶又来了一次，带着几个男人把戚美玲打得浑身是伤。

　　因为在之前闹得太凶，翁瑶的孩子没了，她认定了就是被戚美玲那一下撞没的。

　　她踩着戚美玲的肚子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孩子没了，姚振海的这些东西就都会留给你的儿子少做梦了，你怕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开恩，你们母子俩现在住的这个房子都是我的。他姚振海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我施舍给他的，要不是这些年我家给他支持，你真当他那点本事能赚来钱养你们母子”翁瑶狠狠地用脚碾戚美玲的肚子说“我心善，想着大家都是女人，你又没工作，挺不容易的，这些年也没让他亏待过你们。你太不知好歹了，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戚美玲，你真歹毒啊。”戚美玲浑身都疼得要死，但她强忍着，咬破了嘴唇流了血也不要在这个女人面前掉一滴眼泪。翁瑶走后她就那么躺在地上，直到姚叙回来。姚叙吓坏了，打了120，又报了警。

　　谁都知道是谁干的，但在那个时候，谁都奈何不了翁瑶。

　　官官相护，翁瑶家的势力让她连一趟派出所都没去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戚美玲被打到住院的那段时间，姚叙每天躲在医院楼梯间里哭，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爸要这样，也想不明白这两个女人为什么要为一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

　　后来姚叙长大了点，开始明白一些事情。

　　他开始明白戚美玲的不甘心，也开始明白戚美玲的不容易。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忍受着对方的一切，打也好，骂也好，他都受着。

　　他们都是可怜人，他该恨的不是她，而是姚振海。姚叙经常会想，如果有一天他忍受不了了，就拿着当年姚振海握在手里的那把菜刀，先杀了害惨了他们的始作俑者，然后再自杀。他一点都不怕死，只是觉得遗憾。

　　如果真的早早死掉了，他就没法跟倪星桥白头偕老了。

 

第六十六章

　　因为戚美玲反应激烈，所以那之后姚叙再没跟她提过报考大学的事情。

　　不过，姚叙自己心里也有了主意，他想好了，别的都可以听戚美玲的，但在这件事上他要为自己做主。

　　之后的日子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姚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倪星桥跟姚叙的关系始终是个秘密，除了林屿洲，再没别人知道。

　　一开始只是因为不想失去姚叙而答应恋爱的倪星桥也逐渐开始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发现喜欢一个人也是一门课程，需要用心研究才能发现它的真谛。两个人在学校跟以往没什么两样，原本就亲密的两个人，只是互相多了点暗戳戳的小心思，除非有心之人，否则没人会多想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倪星桥喜欢这样的感觉。

　　放学的时候走在人群拥挤的楼梯上，他跟姚叙偷偷勾一下手指。

　　傍晚吃完饭，还没到晚自习时间，两个人钻进校园的小树林，一边偷看别的小情侣恋爱一边悄悄地牵手。

　　倪星桥不再抗拒姚叙牵他的手，甚至有时候被牵着时，自己会先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