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叙,你好好想想怎么把我这九年弥补回来吧。”倪星桥戳了戳他的肩膀说,“我爱你,但也没那么大度。既然你这么欺负人,那我也要睚眦必报了。”
倪星桥说完,赶紧转过了身,生怕自己的眼泪被姚叙看到。
姚叙看着他的背影,悔恨不已。
其实他们的人生,根本就是被他一手毁掉的。“恨我吧。”姚叙说,“你应该恨我。”
“当然了。”倪星桥扁扁嘴,想着自己过去的那几年,忍不住想揪着姚叙的耳朵骂,“你就该被我恨。”
他转过来看姚叙“但是别想着再跑。你就是胆小鬼,但我不管你还有什么顾虑,你都要记着你欠我的,你欠我的!欠我的就得还!老老实实在我身边给我端茶倒水伺候我! 因为你欠我的! ”倪星桥故意说着这些话,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姚叙看着他痛苦到撕心裂肺的样子,也终于蹲下来,痛哭起来。
倪星桥就那么低头看着姚叙,当年他爱着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完全不见了,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被磨损到快要拼凑不起来的疤痕体,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姚叙。”倪星桥说,“你还走吗”姚叙慢慢平静下来,仰起头看面前的人。倪星桥面色平静地对他说“我不会再求你了,如果这次你还要离开,我也不会再等你。”姚叙站起来,通红着眼睛看他。“我也是人,我撑得够久了。”下一秒,倪星桥被姚叙抱在了怀里。
倪星桥有些哽咽∶”别以为抱我一下我们就冰释前嫌了,九年的空白,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很多时候,等待就像是一口小火慢烧的锅,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可时间久了,锅也会被熬烂掉。倪星桥觉得自己就是那口锅,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破败不堪。
倪星桥丧着脸说“我真的觉得你好陌生。”姚叙没有说话。
倪星桥低头,看两人沾满了雪的鞋尖。他在想,该怎么办呢
“我之前跟林屿洲说过,找到你的话要和你上床。”姚叙没有回应,但微微眼神有些闪烁。
“算了。”倪星桥说,“你现在对着我,是不是都硬不起来”
姚叙尚未回答,倪星桥已经使劲儿扯了他的脸。就像小时候,姚叙对他做的那样。
“真丢人啊。”倪星桥说,“我熬成这样,命都快没了等着这个人,结果人家理都不理我。”倪星桥笑了笑“我可真丢人。”
他想逼姚叙说些什么,可是眼前的人就像是得了失语症,竟然始终一言不发。
“干嘛又装哑巴”倪星桥放开他,“算了,你回去吧,我也很累了,还生着病呢。”
他说完转身就走,走出好远,姚叙也没叫住他。倪星桥回到了家,而姚叙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摸口袋,想抽烟,却突然想起,新买的一包烟都被倪星桥给抽完了。
他走出小区,在路边站了很久,回忆今天的倪星桥。
他没有烟,药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刚刚一直没说话,是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了,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生怕会暴露他是个疯子这件事。
到现在,姚叙还是不敢告诉倪星桥实情。懦弱。
姚叙恨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倪星桥说他陌生,他时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还有倪星桥。姚叙接受他的恨意。
尽管多年来他一直偷偷关注着对方,可当他真的走近了,这个时候才看清,倪星桥的改变到底有多大。
从前的倪星桥,自己就是一篇森林。
而如今,像是淋了雨的枯木桩,一靠近都能感觉湿冷湿冷的,多少火都烤不热了。姚叙知道,是自己害了倪星桥。
他叹气,在雪地里站到双脚冻僵,然后才转身慢慢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倪星桥回到家一直在窗边看着,他看到姚叙一直站在那里,也看到姚叙迟迟没有离开。
他沉默地站在黑暗中,直到姚叙终于转身走向远处,直到他已经看不到姚叙了,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
这场他期盼已久的重逢让他更筋疲力尽。倪星桥一整晚没睡着。
他一直在想姚叙,一直觉得姚叙不对劲。
在他看来,无论如何,姚叙都没有非要冷落他的原因,这么多年,自从他去山城上学,戚美玲就已经住进了精神病院,从那时开始,姚叙已经拥有了自由。
他要的不就是自由吗既然已经不再有戚美玲的纠缠,他为什么还是不肯出现
倪星桥觉得,唯一的理由就是姚叙不爱他了。但很快,他把这个理由也推翻了。
如果不爱,姚叙不会偷偷地跟着他,他很确定,这些年姚叙对他的动态了如指掌。
而且,如果不爱,那就更没必要这样躲着了,大可以站出来说“我们结束了”,如果姚叙这么说,那倪星桥绝对不会过多纠缠。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就打了电话给林屿洲,又赶在人家早高峰上班的路上。“又什么吩咐”
“你帮我分析一下。”倪星桥把昨晚自己想到的这些都说给了林屿洲。
林屿洲一听,觉得有点意思“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不太对劲。”
“他平白无故躲了我这么多年,”倪星桥说,“你说他安的什么心”
“躲了你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出现了。哎你说他是不是最近床上没别人,寂寞了”“……你别一大早就气我”
林屿洲笑得不行“逗你玩么,你放松点,别整天绷得跟发条似的。姚叙都回来了,你也该松口气了。”
倪星桥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姚叙回来之后,他反倒更没法放松了,因为那家伙简直就是个人形谜团。“我昨天好话坏话都说了,他油盐不进。”倪星桥说,”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什么都是故意的。”“到底为什么呢”
林屿洲想了想,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想法“姚叙该不会得了绝症吧”“呸呸!”倪星桥赶紧说,“少乌鸦嘴!”“那不然我想不到别的了。”
这时候,坐在副驾驶的陆哲明突然开了口“就算不是绝症,一定也有其他隐情。”倪星桥吓了一跳“谁在说话”
“我心肝。”林屿洲说,“我开车呢,没戴耳机。”倪星桥被他气个半死,自己这点隐私全都被听去了。
不过他觉得陆哲明说的有道理,姚叙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我得搞个明白。”倪星桥说,“就算最后发现他真的只是不爱我了,弄清楚原委,我也好死心。”“死心难道不是光着屁股给他跳艳舞,把他勾回来”“别说话了你”
自从谈了恋爱,林屿洲越来越下流。
倪星桥在林屿洲的大小声中挂断了电话,冷水洗脸,收拾了一下,出门上班去了。
姚叙早上到送水站的时候没见到倪星桥,第一反应竟然有点失落。
他笑自己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他闷头搬水,发现今天上午要去给倪星桥公司送水。
昨晚他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将倪星桥关在了一个高塔里,对方手脚都被系着锁链,而他死死地掐着对方的脖子,眼看着那人就要窒息了。醒来时,姚叙一身的冷汗。
这种情况不是没出现过,只不过当时他差点掐死的是自己。
这就是他不敢出现在倪星桥身边最重要的原因。因为经历过戚美玲几近疯狂的控制,所以他太清楚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
当年,他像个屠龙的少年,充满了热血和反叛精神,然而如今,那个少年却发现自己已然变成了另一条恶龙。
他从无法接受,到认命,经过了长久且痛苦的挣扎。
可是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他开着车朝着倪星桥公司的方向去,昨夜又下了一宿的雪,轮胎在雪地上压出痕迹,像是岁月在他们心上留的疤。
姚叙一路开车过去,尽可能清空大脑。
但当他把车停在倪星桥公司大楼的路边,忍不住还是会想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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