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栩看着电影里的男主角在房檐上奔跑,不由得想叹气。
“今年你的性格变了很多。”许泉说,“我本以为是你成长了、学到了更多,其实是因为他吧。”
“也许吧。”谭栩仰起头,望向天花板,“我也觉得自己变了许多。”
他们的聊天氛围比几分钟前轻松一些,大概是因为开口最难,能扛过去开头部分,剩下的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了。
“他们家呢?也不同意吗?”
“他们家……”谭栩一想到余兴海的脸就笑了起来,“余总很生气,但应该能解决掉。”
他靠着沙发上的靠枕,举起手机,和余宴川发了实时转播:我妈搞定了,我爸那边可以慢慢来。
这次没有等到回复,看来真的睡着了。
谭栩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快,他原本以为他不需要也不在乎父母的意见,但此时才清楚意识到,他其实很想得到他们的认可。
许泉终于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到了正常区间,屋子里令人神经紧张的安静被驱散,换成了惊心动魄的动作片电影音。
谭栩心跳变得很快,设想中充满对峙和未知的年尾变得灿烂起来。
在这样明朗的心情里,他非常想念余宴川。
谭栩点开了某家花店的店铺,想都没想便在后台预订了一大捧花,时间选在了元旦的早上。
他对着填写地址的界面犹豫一下,元旦时他们应该已经搬离了出租屋,地址只能填余宴川的家里。
他在短暂的几秒钟内纠结着花会不会被余兴海看到,但左右这事情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他也不必再遮遮掩掩躲避,看到就看到吧。
希望余兴海不要被他气到,他并不是想上门挑衅,只是想给余宴川送新一年的第一捧花而已。
第54章 收束
为了不让长辈们下不来台,跨年夜他们没有再出逃,老老实实在家里过了一晚上。
谭云锋依旧是从前的态度,但没有再强硬地把人锁在屋里,他不主动提,谭栩也跟着装傻,一来二去也就把这事情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余兴海那边也是态度不明,为了调节他和余宴川之间僵硬的父子关系,余长羽还特意从私宅搬回家住了一段时间。
他是带着几个小箱子一起搬来的,其中两个在当天就交给了快递员寄出去。
余宴川围观了快递员打单子,那箱子里是十来个小一些的包装好的纸盒。
“这些是什么?”
“给林予的生日礼物。”余长羽蹲在地上,把礼物一件件递给快递员,“我以前在邮件里答应过他的,从高一到现在每一年的礼物。”
为了防止挤压,清点过后快递员将小纸盒放回了箱子里,把箱子搬上了物流车。
“好了,走吧。”余长羽看着车子开远,拍拍手转身进了家门。
他们做这事的时候没有让余兴海看到,毕竟解释起来太复杂,也无从说起。
也正是如此,他们都一致认为余兴海始终不提谭栩的事情是怕余宴川跟着翻旧账,毕竟儿子出柜事小,他搞婚外情事大。
这个相对静止的稳定局面在元旦早上八点被打破。
余兴海的作息是全家最健康的,早睡早起常锻炼,大早上被人按响门铃后,他第一个走过去应了门。
门一敞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明晃晃的大红色玫瑰花,快递小哥从花后面堪堪露出一双眼睛。
“请问是余宴川先生吗?”
余兴海只觉震怒自脚下起,但他端架子端久了也无意为难跑腿小哥,只好接过花。
“哦等一下,还有一张卡片。”快递小哥从斜挎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封粉红色的信封,“本来是要挂在花上的。”
余兴海从胸前口袋摸出平时很少戴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多谢。”
关门时“嘭”一声震得屋子都在摇晃,他将两只胳膊都抱不住的花束立在桌子上,背着手站在一旁。
几分钟后,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余宴川拉开卧室门,探出一个脑袋来。
“起床!几点了还不起床!”余兴海高声喊道。
余宴川被桌上那一大捧花吸引了目光:“哎哟,哪来的花?”
“给你的吧。”余长羽端着一杯水,从厨房慢慢溜达过来,看了眼那封粉色的信,“这里还有一封信。”
余宴川抓了抓头发:“这么多花儿得不少钱,家里有个花店还从外面买。”
“从塑料枝买的话你不就知道了,不算惊喜。”余长羽把花向他的方向推了推。
余宴川抱起花抄起信,转身就跑回了卧室里,把余兴海的怒吼隔绝在门外:“直接往家里送,不把我当回事儿是吧,嗯?”
依稀还能听到余长羽像哄小孩一样随口糊弄着:“元旦嘛,小年轻送送花挺好的,别生气了爸,多大点事儿……”
余宴川盘腿坐在床上,拆开了那封粉红粉红的信。
打开来是花店里自带的信纸,上面只有“元旦快乐”四个字。
他又倒了倒,掉出来一张稍小一些的纸片,上面写着:“我要当你新年里收到的第一捧花。”
这一大捧花目测有八九十朵,余宴川看到最中间簇拥的那一朵并不是红玫瑰,是用彩色玻璃纸叠出来的塑料花。
他将塑料花抽出来,举到眼前静静地看着。
还挺浪漫的。
余宴川坐了一会儿便推门出去,迅速洗漱干净后开始换衣服。
“出门?先吃点早饭吧。”余长羽正在厨房里加热着牛奶。
“不了,我回出租屋,还有一点东西没搬回来,房东说今天必须搬好。”余宴川蹬上鞋,拎起来外套就要走。
坐在餐桌边的余兴海眼里都在蹦火星:“上哪去,我管不住你了?”
“爸你别新年第一天就生气,我晚上就回来。”余宴川打开门。
“你穿的什么,不冷啊你!”余兴海的声音回荡在屋里。
“不冷!”
余宴川推开院子门,他现在迫切地想见到谭栩。
但还没等他转出去弯跑远,就和迎面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在相撞的前一刻余宴川看清了来人,这一撞后他直接没松手,顺势抱得很紧:“刚想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你。你跑出来干什么?”谭栩拍了拍他的背。
“我……”
一声开窗声在头顶响起,余兴海从二楼的窗边对着他俩喊:“干嘛呢!”
谭栩赶忙把余宴川推开,抬头笑着挥挥手:“余叔新年好!”
余宴川半推半就地被谭栩拽到了车旁边,两人乱作一团地拉开车门,在余兴海的眼皮子底下开车溜远了。
“这么早就过来了啊。”余宴川把车开出小区,“吃饭了吗?”
“没有。”谭栩系好安全带,“想见你。”
“哎呦喂,”余宴川瞄了他几眼,“大早上不打招呼就跑来,你就是想吃我做的三明治。”
谭栩理直气壮:“我用一样的材料一样的步骤,做出来的总是味儿不对。”
“那是你用的黄油有问题。”余宴川笑着说,“再做最后一次吧,做完把冰箱清了,明天交房。”
最近几次来海景公寓,心情总归和以前不太一样,说是带着珍惜和留恋也不全面,但他们确实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间出租屋里发生了太多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重逢、拥抱、述说心意,变成了一个珍贵的情感收容所。
他们走上楼梯,余宴川在一二楼之间的平台停了脚步,对谭栩说:“还记得吗?我们在这里见第一面时,我把一捧花摔进了你怀里。”
“记得,砸死我了。”谭栩摸了摸脑袋。
那时候还是炎热的初夏,一捧向日葵从天而降,花瓣在空中飘着落了满地都是,转眼间就到了冬天,他们在新年里走在同一条楼道上,仿佛隔着半层楼的遥相对视就发生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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