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深深呼吸,依然抵不住胸口的闷痛,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丘丘在睡梦中攥着的小拳头,从那温热柔软的皮肤里汲取力量。
“我真的是那天才知道丘丘的信息素等级,我真的爱你,绝不是为了孩子才想要和你在一起,否则,我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何必为难你也为难自己。我只是……”瞿末予深深拧着眉,只觉肝肠寸断,“我没有办法放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放手。”
要他眼看着沈岱一步步退出他的人生,有一天或许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omega,他做不到,死也做不到,光是想想就足够揉碎他的心。
瞿末予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你先不要走,好吗,就当是为了丘丘,尤兴海的事我会解决,再相信我一次。”他并未期待能得到沈岱的回应,但他知道沈岱一定在听着,他站起了身,额头抵着门板,在离开以前,他留下一句无限伤怀的“对不起。”
沈岱依旧坐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第二天一大早,沈岱在银行上班之前就等在了门外,第一时间踏入银行内取号,他要把所有的钱都提现,房子他也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未必来得及操作,这些现钱还有挽救的可能。
两个银行卡里一共十六万多,他全部取了出来,在兰城那一年的开销和姥姥生病这段时间花的钱,让他的存款已经低于自己设定的二十万元的紧急储备金,但这是他仅剩的,一旦被起诉,他的工资卡也将脱离控制,只有这些钱是他唯一的依仗。
取完钱,他带着所有的房产资料去办第二件事,他要把房子“卖给”程子玫,只要房子不在自己名下,就无法用来抵债。
就在去税务局的路上,他接到了陈律师的电话。
陈律师说话的语速非常快:“沈先生,您在哪儿呢?咱们约个地方碰面,需要您签署一些合同,证明您对第三方的欠款,我这边关系已经找好了,要赶在尤兴海之前先查封您的房子。”
沈岱道:“我快到税务局了,我想把房子卖给我朋友。”
“这个方案不够好,首先您的房子有没有交易限制?很多房产是有满三年或五年的交易限制的,其次您的朋友可以一下子转来几百万的卖房款吗,如果低价买卖,转移资产的意图太过明显,尤兴海起诉的话很可能判赢,最后,即便以上条件都满足,过户税费几十万呢,而且这些手续一天可能办不完。”
沈岱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也只是想挣扎一下,心里对保住这套房子并不抱太多希望。
陈律师放慢了语速:“沈先生,其实一套几百万的房子尤兴海根本不看在眼里,给他还利息都不够,但他知道瞿总在乎您,一定会捏瞿总软肋,同样的,瞿总也没把这套房子看在眼里,他可以送您更多更贵更好的,这么做,只是不想让您难过,所以您可以完全相信我,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办成吧。”
“好吧。”
俩人约在一个折中的地点,沈岱看着陈律师推过来的合同,脸色越来越苍白,手心开始冒汗。他这辈子签过的合同里,大多没什么好事儿,此时的危机更是因为当初无奈之下签的种种合同而生,就在几天前,他刚刚被瞿慎用信息素压制着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的抚养权,他现在看到合同就由衷地厌恶和恐惧。
陈律师完全知道沈岱现在在想什么,他苦笑一声:“沈先生,这个合同看起来是挺吓人的,但却是最低成本保护您的房产的办法,我们先查封了,尤兴海就算后来也跟着查封,也是我们先主张权利,这样房子就是绝对安全的。”
沈岱确实相信瞿末予不会把这套房子看在眼里,而且,想要让他一无所有只能依赖瞿家的话,办法多的是,不必弄这些假把式,所以他也没有犹豫太久,提笔签了字。
陈律师松了口气:“接下来您会接到法院的电话,他们说什么不重要,您也不用紧张。现在您可以去银行把所有的钱提现。”
“已经取出来了。”
陈律师笑了笑:“太好了,这样瞿总就放心了。”
沈岱顿了顿,问道:“我当时签的那些合同,有多严重?”
“公章、账户和合同都在尤兴海手里,只要简简单单伪造一下您的签名,就可以将大额债务全部推到您身上,部分合同我们也有,毕竟当时很多交易都是和星舟进行的,总之,我们要收集更多证据来应诉。”陈律师无奈地说,“尤兴海真不是个东西,他要么把一部分债务甩给您,要么让瞿总出血帮他还债,反正他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能赖一笔是一笔。”
沈岱慢慢握紧了拳头:“我能做什么。”
“您就不用管了,您的生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酒店可以让别人给您开好,近途出行坐车,远途出行坐瞿总的飞机,瞿总肯定会照顾好您的。”
沈岱面无表情地说:“要变成老赖的是我,我不可能不管,我评级评职称发论文出书找工作做课题,但凡涉及一点征信背调的,我都会受影响,以后我的孩子也可能受影响,不只是限制消费。”他不会就这么等着被瞿家豢养,他甚至怀疑瞿末予真的会认真去打这个官司吗,只要他被冻结所有资产,他就养不起自己和孩子,也就只能依附而生,那不就是瞿末予想要的,他不相信瞿末予,他不能坐以待毙。
“呃……”陈律师为难地说,“但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是您能做的,涉及到法律,还是交给我们吧。”
陈律师走后,沈岱握着手机,打开通讯录,划到了尤兴海的电话,他的拇指悬停在拨号键上,几番思索,拨通了电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个小时后,沈岱对面座位上的人,从陈律师换成了尤兴海。尤兴海的司机一进包厢,就用金属探测器到处扫,沈岱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给尤兴海看。
“怕我录音。”沈岱冷冷地说,来之前,他已经梳理好了他的策略逻辑,也做足了面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此刻比尤兴海更淡然,“你也知道你做的事见不得人。”
尤兴海的面容颓丧又沧桑,两鬓染霜,比一年多前俩人见的最后一面看上去老了一旬,家族的衰落和高筑的债台已经消磨掉了这个世家公子曾经的意气风发,沈岱心想,看到他这个样子,连自己都感到解气,沈秦必然忍不住要来幸灾乐祸一番,可惜沈秦坑害的永远是最亲近的人。
“只是以防万一。”尤兴海仔细端详着沈岱,好像要从新认识他一般,“就算你能录音,你想说什么,又能干什么。”
“我说的你一定想听。”沈岱道,“我还怕你录音。”
尤兴海嘲讽地一笑,也把自己的手机给沈岱看了,又朝司机示意,司机立刻领会,用探测器把尤兴海的身体过了一遍,然后才默默退了出去。
尤兴海用那双明显被酒精长期“浸泡”的浊目盯着沈岱:“不愧是我尤兴海的儿子,真看不出来你有点本事。”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沈岱在尤兴海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当然是夸你,我原本指望小悦能救尤家,结果他还是太娇惯了,什么都要,结果什么都没抓住。”尤兴海讥诮一笑,“你比他杀伐果断,直接给瞿家生了个顶级alpha。”
“那是我爸教得好。”沈岱忍着恶心,皮笑肉不笑地说,“他在你这儿没成功,所以不允许我再失败。”
提到沈秦,尤兴海的神色又暗沉了几分,有浮动的怒意和羞恼。
“我很好奇,你现在后不后悔?”沈岱一眨不眨地盯着尤兴海,“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你一败涂地,我爸春风得意。”
尤兴海眯起了眼睛:“我为你们高兴,毕竟你流着我一半的血,我从你们的胜利里分一杯羹,合理吧。”
沈岱冷笑一声:“可惜你的劲儿使错方向了。”
“是吗,瞿家父子俩一直对我避而不见,但今天我就接到瞿末予的电话要跟我面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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