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成前几天才送来了一批绿色蔬菜,江予舟在厨房忙活一会儿也不见他过来,自己来卧室找他。
李渡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头发遮住了视线,看不清睡没睡。
江予舟走过来压到他身上,“这才几点就犯懒。”
九月底有些凉了,即便是中午,风从窗户吹进来也还是凉。
“还没睡,”李渡胳膊绕过江予舟腰,在他后背拍了拍,喊他,“哥。”
江予舟体温比他要高一些,一寸寸跟他贴在一起,让他觉得很温暖。
“嗯,”江予舟抬手拨开他额前几缕碎发,细碎地吻着他,“在这呢。”
李渡就不再说话,窝在被子里打了个盹。
等他一觉醒来,江予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他听着厨房的动静找过去,江予舟正背对着门口切黄瓜。
他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头也没回地问他,“醒了?”
“嗯,”李渡应了一声走过去,倚靠在操作台上看他,“我睡得久吗。”
“十来分钟,”江予舟伸手拿了片黄瓜塞他嘴里,“还困吗?”
李渡摇摇头,吃完嘴里那片又张嘴,“睡醒了。”
江予舟又拿一片给他塞嘴里,“洗手去,再有十分钟吃饭。”
李渡点点头,走到水池边洗了洗手,在江予舟身上抹干净就坐到外头桌子旁。
餐厅正对着厨房,李渡能看到江予舟背影,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就好像他原本就是属于这里的。
江予舟手脚很麻利,十分钟不到就端着菜出来了,李渡看他进进出出,叫住了他。
“哥,”李渡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有些突兀地问,“吴叔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江予舟愣了愣,走到桌边坐下,“怎么了?”
“没事儿,”李渡摇摇头,“就觉得你好久没有出过远门了。”
江予舟上次出门还是去年冬天,走了三个多月,回来后就再也没走过了,只不过李渡一直没有问。
江予舟看着李渡,伸手捏了捏他指尖,犹豫了几秒才说,“我转后期了。”
“啊,”李渡看起来没有多少意外,他点了点头,“我说呢。”
只不过也没有多少欣喜。
江予舟看着他,也跟着有些沉默。
“紫砂壶并不适合所有的茶叶,”李渡语速很慢地开口,“而且一把紫砂壶只能泡一种茶。”
江予舟看着他,手仍旧抓着李渡的手,等着他接着说。
“茶叶不同适合的茶具材质也不同,”李渡说着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开口,“可能我是属于春风路的。”
江予舟想要打断他,但是被李渡制止了。
“但是如果非要选的话,”李渡看着江予舟,很认真地说,“我也可以不选春风路。”
他说,“江予舟,你不要太小看我。”
李渡对于这片老城,这座老房,这间茶馆的热爱可能是很多人不能理解的。
他不是云城人,却像春风路每一个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人一样,有诸多不满但又爱着这里。
被子里充斥的大量空气,“半日闲”高高吊起的四角,胡同巷雨后深浅不一的水坑,都是这个城市的一角。
它们待在这里最适合。
但江予舟不是。
江予舟看着李渡低垂的眼睛,心脏慢一拍疼了起来。
在认识江予舟之前,李渡做什么都因为一句“我喜欢”,就连追江予舟,也是因为俗到不能再俗的一见钟情。
但后来江予舟进了他的茶馆,喝了他的茶,李渡再做什么,都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江予舟不想要这样。
“李渡,”江予舟说,“我留在这里确实是因为你。”
李渡眼睛有些干,他偏过头眨了眨眼。
“但是我转后期不是因为你。”江予舟说着,引着李渡的手摸上他的肋骨,“这里断过7根。”
李渡指尖在他腰侧轻轻按了按,没有说话。
“这是最轻的伤,”江予舟说,“盖碗适合所有的茶叶,但是我不行。”
江予舟进部队时22岁,过完这个年也成了30岁往后的人,他的老队长,他的兄弟,都献身于了崇高理想。
如有需要,他也将是其中一员,义不容辞,绝不退缩。
而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
江予舟跟李渡对视几秒,拉着他站起来微微弯腰跟他拥抱。
“我们投身这个事业不是为了牺牲,”江予舟说,“我们是为了不再牺牲。”
他说话时热气明明喷洒在李渡颈侧,李渡却觉得眼睛有些热。
“我整个人都献给了这项事业,”江予舟嗓音也有些沙哑,他说,“本来就很对不住你,所以我跟你,不谈家国。”
李渡稍微退后一点,仰头看着江予舟。
“我没有什么别的可给你的,”江予舟说到这停了两秒,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好开口,但他仍旧专注地看着李渡,他说,“所以只能更爱你一点。”
“我或许可以到别处任职,职级也或许会更高一点,”江予舟说,“但是你在这里。”
“所以我哪儿也不去。”
第28章 突如其来的番外
云城冬天下雪并不算多,但今年入冬以来,大大小小已经下了三场雪。
信封是在江予舟打扫卫生时,从一个以前他没注意过的暗格里找到的。
当初雪白的纸张已经变得有些发黄,信封上鲜红色的线也褪了色,让这封本就有着特殊含义的信变得越发有年代感起来。
江予舟封信有个习惯,他习惯在骑缝处涂一点封口蜡,这封几年前交给李渡的信,封口蜡还在,也就是说,这封信李渡没有看过。
每年12月底到元旦这段时间,李渡情绪总是不高的。
这场雪比以往下得都大,且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的意思,李渡也没心情营业,茶馆干脆放假,两人下午没什么事干,趁着清闲就把屋子打扫打扫。
李渡正在小厢房忙活,江予舟承包了卧室的打扫任务。
卧室里有两个大衣柜,一个放两人的当季衣服,一个放些不常穿的衣服和盖不着的被子。
平时这些东西都是李渡整理分类,这几天温度降得厉害,江予舟往外抱被子时,发现柜子深处有个夹层。
那封跨域了生死,隔了不知道多少时光的长信,就安静地躺在那里。
江予舟拇指在信封上划过,当年在宿舍一笔一划写信的场景就又浮现出来,半晌,他又原封不动地将信放回到夹层里。
小厢房东西并不多,但李渡一直没有出来,江予舟一进去,就看到他正对着靠墙一个柜子站着,看着有些走神儿的样子。
“怎么了?”江予舟走过去,把手搭到他肩膀上,“想什么呢?”
李渡没说话,视线微微垂着,江予舟顺着看过去,柜子最底层是一只摔碎了的紫砂小碗。
这只小碗江予舟很眼熟,和李渡最喜欢的那把紫砂壶是一套,但他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少了一只,有印象以来,那套壶就一直是三只碗。
江予舟蹲到柜子前,捡了一片来回翻看了一下,抬头问李渡,“什么时候打的?”
李渡缓过神来,“好几年了。”
“怎么还留着呢?有特殊意义?”江予舟挑了挑眉,把碎片放回去,站起来拉着李渡往外走,“说我听听。”
外边雪还在下着,院子里的雪也都还没扫,李渡穿着夏天的拖鞋,走路时脚后跟没进雪里,被低温冻得有些发红。
两人快速走回屋里,李渡顺着江予舟轻推的力道走到沙发边坐下,“那我多不好意思。”
江予舟扯了几张纸给他擦了擦脚,又抻过一旁的薄毯盖到他腿上,“还有你不好意思的?”
李渡自己扯了扯毯子,把脚也往里缩了缩,“刚见你那会儿吧。”
“嗯?”江予舟没明白,“我怎么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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