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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71)

作者:何暮楚 时间:2022-04-11 08:50:27 标签:HE 年下

  在三楼明亮的灯光下,陈谴转过身,表情很悲伤:“那种情况下,我没法再念书了。”

  徐诀从没在陈谴脸上见过这种神态,陈谴总是把情绪隐藏得很好,哭没放声哭过,笑没开怀笑过,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掀起他一丝浪潮,哪怕上次被告知姓蒋的出轨,他也只是在长久的愣怔之后默默将自己锁进了房间里没发出半点动静。

  而此刻陈谴毫无保留地泄露了所有情绪,对变故的束手无策、对人生的怅然不快、对未来的一筹莫展,全都展现在徐诀面前。

  徐诀想抱他,可当他迈前一步,陈谴就转身快步上楼了:“赶紧回家吧,肚子好饿。”

  他跑得很快,徐诀抬起的手臂空空落下,蹭动了露出口袋的锦囊挂绳。

  徐诀慢腾腾走了几步,脑中闪电般忽地划过一个细节,他卡住步伐顿在原地,脸上漫上浓烈的不解。

  少有被带跑三千米的原因,他总是对陈谴在他面前的第一次醉酒印象深刻,陈谴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都记得。

  当初因为不了解,他以为陈谴在胡言乱语,可现在翻出旧事,一切都有迹可循。

  ——“你记不记得六年前那场雪,怪冷的,我衣服都没穿够。”

  书房里所有能找出日期的课业痕迹表明,陈谴的读书生涯是在六年前的十二月深结束的。

  ——“物理真的好难啊,考试时间都快结束了,我最后两题还想不出来,物理考满分的都是变态吧。”

  那张没批分的高难度物理卷也夹在书房的笔记本里,最后两题刚好空着。也许那时候没批分是因为没上交,没上交是因为考试还没结束,陈谴就被通知家里出事了,他不得已扔下笔跑出了教室。

  ——“我疯了,想杀人。”

  那么小的年纪被迫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谁都无法轻易冷静。可一句“想杀人”,如果不是口头逞快,那陈谴当时想杀谁?既然骚扰母亲的人已经抢救失败,除这人之外还会不会另有其人?

  楼上砸下声音打断他的思考:“徐诀,你再不上来我关门了!”

  徐诀暂且切断思路,攀着扶手跑上楼去。

  玄关处的衣帽架不剩多少位置钩挂东西了,徐诀将锦囊挂到了书包上,那只洗干净的黄柴则转移阵地,跟陈谴的黑柴一样被安置在床头。

  钥匙硌了胸口一下午总算被取下,徐诀将它收进靠墙的画夹里,和陈谴送的照片挨挤在一起。

  年红在茶几上碍地方,饭后陈谴就提议将它们贴了,福字在门外侧正中间偏上,对联分别在左右,阴沉的走廊似乎因为这几抹红添了丝热闹的年味儿。

  横幅得往高处贴,陈谴搬个凳子站上去,徐诀在下面给他递胶带。

  陈谴仰着脑袋问:“这个位置歪没歪?”

  徐诀看着他高举的双手按住的横联,说:“没歪。”

  “给我胶带。”陈谴把手伸到他面前。

  徐诀将撕好的胶带放他手里,没心思瞧对方如何摆弄那张纸,目光顺着陈谴的手滑下来,出溜到对方的侧脸。

  “陈谴。”

  他总是希望陈谴为他掀开过去,可真当陈谴如他所想,他又发现自己做的远远不足以保护陈谴,哪怕他此时给出承诺,再没能力也只是一纸空话。

  “干嘛呢。”陈谴还剩个角没贴,垂下头摊手示意他递胶带。

  徐诀将最后一截胶带粘他指腹,两人指尖相碰,徐诀仰脸盯着对方:“明年春节也一起过吧。”

 

第57章 温柔使唤

  楼上再度响起桌椅挪动的噪音时,徐诀合上了作业。

  才八点多,今晚的争吵也太早了点,存心不让人过个平静的除夕。徐诀挨在沙发上听了会儿,恍然记起小时候老爸老妈也是这样吵的,谁都不让着谁,老妈撕碎了老爸的全开设计图纸,老爸则摔了两人的结婚照。

  没完没了了,徐诀撑着地毯起身,拉开阳台门放声冲楼上怒喝:“他妈的有本事上春晚吵!吵出亚洲,吵出全世界!没本事都他妈给我闭嘴!”

  吼完静了片刻,徐诀攀着护栏伸得脖子酸痛,心想总能消停了吧,眼前忽地晃过黑影,一个篮球从楼上阳台直直砸下来——

  徐诀下意识伸手接住,计算角度和力度也就瞬息的事儿,他扬臂将扣在手里的球狠狠抛上去,球体从视野中消失飞进楼上的阳台里,下一秒他便听到那个男人铺天盖地的咒骂。

  阳台门重新合上,徐诀卸了力气瘫坐地毯上,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存了要带陈谴离开六巷的念头,人往往在早上睁眼那一刻感到自己某一瞬间滋生的想法荒唐又可笑,可他每天醒来,意识缓慢回魂时目光游离过墙皮破裂的四壁、锈迹斑斑的防盗窗以及眼前上锁的旧木柜,他的念头依旧一天比一天强烈。

  手机振动,徐诀欠身看一眼,刚升起的雀跃又淡了下去。他支着脸,等手机振得快要从桌沿滑下去,他戳下接听举到耳边:“喂。”

  “怎么才接电话?”符娢说,“你丁叔叔给小舟包了饺子,你也回来吃两个吧。”

  徐诀起身去把电视开了,攥着遥控坐到沙发上:“他给丁学舟包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爸也给我包了,还两种馅儿混着吃,别说吃两个,一锅我都吃得完。”

  “徐诀!”符娢拔高声量,“你别好赖不分!这些年谁把你养大的,谁给你提供吃的住的?我今天给你打这通电话不是来听你阴阳怪气,是给你个台阶好让你搬回来!”

  徐诀抖抖腿,谁想不开要搬回去啊:“不了吧,我这几个月活得比过去十年还舒坦,你以为我把东西都搬走是闹着玩儿呢?”电话那端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徐诀笑笑,“妈,丁学舟是不是喊你帮他擦屁股?快去吧,别糊脏了裤裆。”

  那边愤懑地挂了电话,徐诀收起笑,摁着遥控器换了个台,刚好点到了卫视春晚,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背景音就是这个。

  小时候他想看的时候没人陪他看,现在看得懂了,却觉得越来越无聊,节目看似精心策划,实际上总变着相在催婚催育,却不考虑多少人争吵离散,也不知道多少人平衡不了家庭关系。

  徐诀关了电视,再次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八点半。他枯坐数秒,猛然抓起外套,揣上个单词本夺门而出。

  走廊阴暗,他刚跑出两步,回头看向504的门,左邻右舍皆冰冷,唯有他们这里以年红覆盖初时破败。

  那晚贴完春联之后,陈谴扶着他的手臂蹦下来,细软的头发蹭过他的脸庞。

  陈谴说:“其实我以往不贴这个,往年下班回到家,这年就过了,没什么特别。”

  但今年就不一样。

  徐诀跑下楼,穿过三楼的光照,避开巷子里头遍地的生活垃圾,冲出狭窄的六巷口,被空旷大街的冷风拂了一脸。

  这里种种确实不足以媲美原来那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家,但在徐觉看来,陈谴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这边打车难,徐诀到路口拦车,司机从后视镜瞥他,说:“小伙子,我这都准备调头回家过节了。”

  “都让我上车了,不就是想讨个加班费么,”徐诀扣上安全带,“万灯里东门,走他!”

  路上见不了多少辆的出租车在万灯里各入口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擎等着凌晨抢生意。

  东门挤得最厉害,ELK往日生意再好也比不得过年这几天,尤其六楼一圈儿灯全亮了,纱帘挡不住人影交叠,白玉盘供不应求。

  陈谴拎着瓶兑水的啤酒走来走去找目标,盘算着再灌一个就回家过年。

  眼睛瞟到暗角的卡座,他皱了皱眉,袁双胆子居然大到敢在众目睽睽下坐酒樽了,有些老板就爱玩这口,不满足看小鸭子用上面那张嘴灌,得用另一张嘴坐进去翘起来喝。

  手臂一紧,陈谴回过头,被一个面熟的男人拽进了另一个卡座里。

  “盯你挺久了,”那男人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笑起来很斯文,“喝一杯?”

  “孟总?”陈谴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次被几个大学生拉赞助的企业负责人,“来吧,喝多少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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