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说,都挺好的,还反问他为什么问这些,宋溥心答不上来,含糊地说:“没事就好,你们多注意身体。”正想着挂电话,宋母忽道:“哦对了,昨天家里收到你公司寄来的两箱保健品,还有个你们公司同事的电话。”
宋溥心一惊:“我公司同事?”
宋母:“对,说要安排我跟你爸去做个全身体检,费用你们公司出。我给你发过消息,你也没回我,我想着你忙,就没问你,刚好你今天打给我,我才想起来说……”
宋溥心仔细询问了一番是什么保健品,对方有没有留名字和电话,聊了十来分钟才挂电话,浑身已出几层虚汗。 打电话给宋母的人是黄骏文,宋溥心至此也明白了司泽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方亲自编了个用来原谅他的理由,骗过了司厉,接着软禁他,留下手机放任他给打电话,也是让他间接得知,对方能轻易掌控他的父母……
宋溥心没有医学方面的专业知识,但司泽的种种恐怖手段已让他觉得,就算对方真要妈妈患血癌,也可能做得到。
他绝望地蹲坐在房间一角,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接下来几天,宋溥心仿佛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虽然能用手机上网,但没有人主动跟他联络,包括司泽。司泽请的保姆一天来三次,开门时宋溥心发现外头还站着一个保镖,保姆做完饭就走,两人都不跟宋溥心说一句话。
晚上睡觉宋溥心还是会梦见那天荒地里发生的事,一次次蜷缩着从噩梦中惊醒,那次的侮辱仿佛把他反抗精神也彻底打碎了,让他从里到外都只剩下认命的怯懦。
十天,仅十天宋溥心就妥协了。
他唯一能用来安慰自己的理由,就是这是一个任务,既然是任务就会有结束的一天,司家上下早晚会被绳之以法,而等那个时候他也会获得自由。 一夕之间,宋溥心从曾经被司泽捧在手心的第一秘书降级为生活助理,所有人都听说宋溥心是因为母亲生病缺钱才做了背叛公司的事,但重情重义的司泽依然愿意留下他,就因为他懂司总的喜好。
那时司泽已经在集团里身兼数职,大部分知道宋溥心过往的也只有泽泰的员工,即便八卦议论,宋溥心也不见得都能听到。而他们的关系自然瞒不过司泽身边的亲信,黄骏文和姜世庆他们看宋溥心的眼神完全变了,但那些人也不敢当面对他不敬,毕竟司泽大费周章不惜忤逆司厉都要把人留在身边,这就已经能体现出他的与众不同。
宋溥心妥协那天,司泽收到消息回来见他。他那时坐在沙发上,司泽慢吞吞地走过来,像打了胜仗一样先居高临下打量了他也一会,见宋溥心不肯抬头,才伸手把他下巴挑起来,问:“想清楚了?”
宋溥心偏开脸自嘲:“我有别的选择?”
司泽笑了笑,摸着他的耳鬓说:“既然以后给我做生活助理,就搬过来跟我住吧。”
一句话打破了他们之前的约定。
…… 傅延昇揉了下紧蹙的眉心,问他:“司源集团战略大会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们已经是这种状态了?”
宋溥心点头,就是那之后不久,他见到了傅延昇和戚屿,但他那时已经不怎么喜欢跟人说话,也有点恐惧交际,像提线木偶一样,司泽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两人住在一起,司泽几乎每晚都不会放过他,但宋溥心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
他这样温顺配合,却又不知哪里惹到了司泽,司泽几次对着他发脾气,还通过百般刁难来试图激怒他,比如要他替自己更衣,替自己系领带,挑剔他选饰品的审美等等,宋溥心都不为所动。
一日两人在办公室里,宋溥心给司泽泡茶,司泽随意地说,方茂地产现金流断裂,手上项目停摆,公司很可能面临破产,而方总的妹妹为了帮她哥度过难关,已经求到圈子里一个臭名昭著的渣男富二代头上去了。
宋溥心听得浑身一僵,沸水从茶壶里溢出来都没发觉。
司泽疾言厉色叫了他一声,为防止他被那滚水冲到,还下意识去推他,结果反而把宋溥心吓得一惊,一缩手水壶“哐当”砸在地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宋溥心却还像傻了一样还站在原地。
司泽急着绕过去问他有没有烫到自己,不聊宋溥心被他一碰到就抖。司泽也愣住了,面色一沉松开了他。等叫了人进来收拾完,司泽才低声问宋溥心:“你是不是很怕我?”
宋溥心说“没有”,司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两秒,当晚叫宋溥心自己回槐安路,一夜未归。
司泽不回去,宋溥心就一个人睡,他也不多问。这样过了几天,一日半夜司泽回来,把宋溥心从被子里挖出来闷头就吻,吻着吻着宋溥心尝到了一股咸涩的味道,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司泽在哭。
他听见司泽问他“为什么”,还压抑着痛苦说:“你希望我怎么做?”宋溥心只当司泽喝醉了,迟钝地不知道怎么回应。
那晚之后司泽又好些日子没回去,两人只有白天在公司里见面,司泽也会经常看他看出神。但无论司泽晚上去不去找他,宋溥心的状态都没有好转,他的食欲越来越差,经常吃点东西就反胃,为了维持体力常靠喝超市里卖的功能性饮料度日,人在几个月间迅速消瘦下来,轻飘飘跟纸一样。
平时吃饭司泽也会逼宋溥心多吃,宋溥心照吃不误,吃完却直奔洗手间,吐到苦水都出不来为止。这情景把司泽身边的人都吓到了,一次黄骏文见状还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不知道的还当他怀上了呢。”
司泽闻言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满脸的烦躁与煞气,黄骏文都被打懵了,自此不敢再说宋溥心半句闲言,而司泽之后也没再逼宋溥心吃过什么。
姜世庆知道宋溥心和司泽的关系后,虽然对他的态度也有点怪怪的,但见他这样,也难得关心起来,私下时还安慰他多吃点,别想太多,说司总很在意他,当初为留下他甚至给司董下了跪。最近一阵司泽不回槐安路也是感觉到宋溥心心情不好,不大想见人,所以天天在外面借酒消愁云云……但宋溥心的反应却很麻木。
这天晚上下了班,司泽难得开车载宋溥心一起回去,路上宋溥心听司泽说冯晴跟丁饶分手了,他只低低地“哦”了一声。
司泽有点意外:“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宋溥心方才也是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谁和谁分了手,然后想起前者是自己的初恋,但他回忆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喜欢对方了。他随即又想起司泽曾拿对方威胁过自己,甚至感觉有点荒谬,因为这时他觉得冯晴对自己来说就像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但他犹记得自己当初是很在乎她的,想起心里的水晶罩子,打算掀开来回顾一番,却惊愕地发现那片本该茂盛的花园早已满目疮痍,而水晶罩子也早已被司泽用来捆缚他的荆棘磨得斑驳不堪,无法透光。
他心下一片荒凉,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也毫无所求,此时坐在车里,想的却是那天飙车时司泽怎么没干脆带着他一起撞死了。 第14章 14
14
想到死,宋溥心一反往日的低落萎靡,整个儿地精神起来,要如何计划,如何执行,是否要写遗书……近几个月脑海都没这一瞬转得快。他惶惶然觉得这样做对不起父母,可又觉得,每个人来这世上走一遭并不是要为他人而活,这三十年他经历了过世间的美好与黑暗,虽被人伤害但也被许多人爱过,无奈一切的发展都与他的愿望相违,至此他已经受够了,只要跳脱出道德的束缚,就能获得彻底的“自由”……
就在他畅快幻想之际,耳边又传来司泽的唤声:“宋溥心,你在想什么?”
宋溥心回过神来,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低声说“没什么”。
他从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生出求死之心,当是一时魔怔,却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那天起,宋溥心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仿佛分裂出另一个人来,每当夜深人静或是疲惫松懈之际,对方就会跳出来对过去的他进行全盘否定。
也许那些念头并非突如其来,而是早已潜伏在他内心深处,在绝望的土壤中生根发芽,等他发现时已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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