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比他还能睡觉呢?
叶南舟擦了擦头发,从小藕背后抱起他举高。
这下,小藕可以看到袁叔叔了,真的在很乖很安静地睡觉呢。
奇怪的袁叔叔。
-
袁铮睡得很沉,也睡得很不踏实。
他做了一个冗长沉重的梦,或许不是梦,是潜意识带他回到过去而已。
那是一场漫长而不见尽头的大雨。
叶南舟的声音异常艰涩。
——“阿铮,我考虑了很久,我们还是分开吧。”
——“叶南舟,不是说好永远不说这两个字吗?你收回去,我命令你收回去!”
——“阿铮,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没有安全感,一定要我去英国和你呆在一起才可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那我告诉你,我做不到。”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有没有想过我一次次回来是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伦敦,夜里做梦都是你。我让你不要和他走太近,你呢?”
——“我做到了,阿铮。你朋友看到的是意外,是我们高中聚餐不小心碰见的。你能相信我吗?”
——“叶南舟,为什么不能跟我走?钱我都准备好了,你只要随便找个理由,考研游学都可以,我们以后快快乐乐地在英国生活难道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
——“阿铮,不是钱的问题。是你不信任我。”
——“那你呢,你就这样义无反顾地信任我?你觉得我不会在英国乱来?是啊,你之所以可以轻易地说出分手这种话,是因为你不爱我,从头到尾不过是我袁铮一个人的独角戏。是我要跟你在一起,是我一厢情愿!可以了吗?”
——“阿铮,你这样说对我不公平。”
——“是,只能你对我说分手,我连这样说一句都是对你的不公平。叶南舟,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你真的有爱过我吗?真的有吗?”
长久的沉默过后,袁铮听见梦中的自己更为苦涩的话语:
——“好,好,当我袁铮傻逼,爱了一个从来没有爱过我的人。”
袁铮从梦里惊醒的时候,浑身出了许多热汗。
梦里的很多对话,都不是同一天发生的,却莫名其妙地交织在一起,还牵扯到袁铮很久都不曾想起的人,莫奕。
莫奕是叶南舟的高中同学,在高中时期追求过叶南舟,这件事袁铮是意外得知;后来叶南舟上大学,莫奕依旧再单方面联系他。
袁铮对莫奕的存在始终很反感和警惕。
他和叶南舟明确关系后,就提过不让叶南舟去见莫奕,叶南舟也保证过两次,但袁铮总会偶然间得知他们的碰面。
其中有一次,是袁铮接到国内朋友钱越清的电话。
钱越清在商场见到叶南舟与一个男人待在一起。
随后,袁铮对叶南舟一顿旁敲侧击,得知他在那天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而那个男人正是莫奕。
袁铮气疯了,从英国赶回去,两人因为莫奕的事情,大吵一架。
以后数次,袁铮总是突然回国,以惊喜为名,实则突击检查。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感情变质,袁铮从叶南舟的口中听见了“这样下去太累”的话。
偏偏袁铮那时候太年轻,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喜欢叶南舟,努力地表现自己的喜欢,就能让叶南舟爱他;但他又那么惶恐,担心在他不在国内期间叶南舟会变心。
矛盾和冲突一次次演变,从一开始因为“别人”吵架,到最后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发生争执。
争执过后,是他或者叶南舟道歉。
但是再深刻的道歉都无法改变他们渐行渐远的事实。
终于在那天,他听到叶南舟说“分开”。
最痛苦的莫过于他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时,叶南舟的沉默。
但是这些“痛苦”在得知叶南舟五年来经受的一切后,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此时此刻的袁铮,侧过身,手搭在枕面上。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跟他哥谈小藕的亲生父亲是谁。
他唯有等,等到他做的足够好,等到他哥愿意亲口告诉他,小藕是他的孩子。
-
次日清晨。
叶南舟醒来,注意到床下的鞋子没动过,等于袁铮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还没动静。
心生不妙。
他动作轻快地起身,刚站直身体就见上铺的袁铮正看着自己,漆黑的双眸像是藏了无尽的情愫。
两人忽而对视,谁都没开口。
正当叶南舟别开眼想说什么的时候,袁铮启唇,嗓音沙哑:“哥,我好像有点发烧了。”
第52章
叶南舟表情寥寥,像是对袁铮发烧也无动于衷,只是压低声音道:“别乱动,我去找退烧药。”
袁铮见他没有多关心自己一句,甚至没有伸手试下他额头的温度,而他走路声音也很轻,想来都只是担心吵醒小藕而已。
他温热的脸颊在枕面上蹭了下,心里却想:他哥以前对他也是照顾得细致入微,是他自己永远不知满足。
厨房。
陈奶奶一听袁铮发烧,停下手头的事情:“严重吗?不严重要么先别吃药?我找找退热贴贴上看看,先给多喝点水吧。这……昨晚都没吃饭,肚子里一粒米都没有,估计也都饿坏了。”
她话语间满是心疼。
叶南舟从刚才醒,到穿着拖鞋走进厨房找陈奶奶,一路都感觉浑浑噩噩的,晨风一吹人才清醒,似乎某个瞬间,他几乎以为回到几年前。
以前袁铮生病,也会拉着他哼哼,左一句“哥我头疼”,右一句“哥你不在我没法睡觉”,跟孩子似的。
叶南舟拿着陈奶奶给的退热贴,端着温水回房间。
小藕已经醒了,穿着小背心小短裤,光脚站在地毯上,费劲巴拉地仰头跟上铺的袁铮说话。
“叔叔你不要难受,爸爸一会儿就来了。”
袁铮有气无力地说:“叔叔不难受,小藕乖,躺着再睡会儿吧。”
小藕在底下蹦蹦,有些担心:“叔叔,小藕帮你催爸爸。”
一转身,小藕就见爸爸进来,他光脚扑棱过去:“爸爸!爸爸!”
“叔叔没事,就是感冒。”叶南舟把退烧贴给小藕拿着,他慢慢爬上去。
袁铮扶着栏杆坐起来,头晕脑胀地看了眼叶南舟,刚开口,语调是难得的驯良:“哥……”
叶南舟又是一阵恍惚,昨天见他还觉得陌生,今天染了病气,整个人蔫蔫耷耷,竟有如此熟悉。
可到底是二十五岁了,不像是十九岁那会儿那么锐意风发,年少青春,脸都有棱有角地透着凌厉的劲道。
叶南舟收回视线,把水杯推过去,面无表情:“喝水。”
袁铮接过,咕哝咕哝全喝光了,规规矩矩地把杯子给他:“谢谢哥。”
他现在从身体到心灵都很脆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他哥不痛快,他哥能把他打包打包丢出去。
地毯上的小藕努力地举高退烧贴,让爸爸给叔叔贴上。
是小朋友的卡通退烧贴,图案花哨,尺寸也小,贴在成年人的额头上,怪可笑的。
小藕看到都想笑,但是好像叔叔在生病,嘲笑他不太好,努力地抿紧小嘴巴。
叶南舟走下来,抱起小藕,对袁铮漠然道:“休息会儿就回去吧,这儿不方便,也没人照顾你。”
袁铮不予争辩,倒回去,有气无力地轻道:“再让我躺会儿吧哥。”
他算是明白了,年轻不是资本,同样会因为倒时差而英年早逝。
他侧着头,遥遥地看一眼他哥远离的小藕,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
小藕敏锐地捕捉到爸爸的情绪——
爸爸怎么好像不是很喜欢叔叔?
是因为昨天晚上,叔叔偷偷拿了他们的枕头吗?!
小眉头皱了皱,小藕没有给袁铮回应,转过头紧紧地抱住爸爸的脖子,在爸爸脸上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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