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大热天的你抱着棉衣干什么呀?”
顾禾把完成使命的棉衣扔去一边,自己瘫倒在空调下, 摆摆手。
苏钰把书包放下,帮他解释道:
“便利店老板不是都会拿个棉被铺在冰柜上嘛,你哥怕雪糕又像上次那样化成水了,就学着用棉衣包着跑回来的。”
顾禾抽了张纸擦擦脑门上的汗:“低调低调。”
而后,他眼珠一转,随手拿过茶几上的玩具枪, 突然匍匐在地,对着苏钰“biubiu”两声,苏钰应声倒地,但在“牺牲”的前一刻,他在地上抓了个瓶盖,用力扔去顾禾脚边。
“同归于尽了!”
顾禾夸张地装出被炸飞的样子,扑倒去了沙发上。
顾苗看着这俩家伙,没忍住笑了出来,但接着她就叉起腰,像个小大人似的:
“哥,苏钰哥哥,你们写作业了吗?周一老师要检查的喔!”
“我俩哪看得懂啊,什么加减乘除的,手指头不够用啦!”
顾禾懒洋洋答道,随后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歪头看着顾苗道:
“小苗,你题写完了吗?跟我们出去玩吧,正好今天画画课的老师给我们留了作业,给我当个模特呗。”
“得了吧顾禾,就你那儿童画,还请模特?”
苏钰在地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还不如跟我去玩水枪!”
“苏钰哥哥,别这样说。”
顾苗坐回自己的小桌子前,认认真真道:
“我哥哥以后肯定是个大画家。”
“听到没有?还是我妹妹好!”
顾禾高高兴兴找了个空书包,把自己的纸和笔都装在里面,又去衣柜里给顾苗挑了一件红色的小裙子:
“小苗你等会儿穿这件!我要把你画成小公主!”
顾苗笑着答应了。
等顾苗写完作业后,她按着顾禾说的换上了那件红色的小裙子,又被两个男孩子按着坐到椅子上。
两个人笨手笨脚地给小姑娘梳了两根歪歪扭扭的麻花辫,还去梳妆台上拿着顾兰的口红,给她画了两个圆圆的红脸蛋。
出门的时候,顾禾还带上了家里的小木马。
他们在小区外面的草坪上找了个地方,顾禾把小木马放在树下,让顾苗坐上去。
“你这是干什么啊?”
苏钰转了一圈,没看明白。
“你不懂艺术。”
顾禾搬着板凳坐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拿着油画棒在自己腿上试了下色:
“我看电视剧,人家欧洲的大画家画国王都要骑着马!我的小公主也得骑!但骑马太庸俗了,哥哥给你画只狗,咱们骑狗!你不是喜欢阿拉斯加吗,咱们骑阿拉斯加!”
顾禾吹牛都要吹到天上去了,苏钰就蹲在他身边,看他能画出个什么来。
顾禾不理他,就认认真真画着画,苏钰看了一会儿,吐槽道:
“小苗的辫子不是这样的!你把人家画丑了!”
“苏钰哥哥你别笑!我哥哥画的就是最好看的!”
顾苗在那边摇着小木马,替顾禾说话,顾禾有了底气:
“听见没?你别看了,睡觉吧!”
苏钰正有此意,他把自己的鸭舌帽扣在脸上遮挡阳光,大喇喇躺在草坪上。
顾禾没理他,自己低头抱着画本画了一会儿,等到涂裙子颜色的时候,却突然找不见红色的油画棒了。
他低头,才发现装油画棒的小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画笔散出来几只,没看见有正红色的。
顾禾推推苏钰:
“你起来,你是不是压到我的笔了?”
“谁压你笔了?”
苏钰正睡得迷糊,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结果身下还真有一只红色的油画棒。
顾禾拿过那支油画棒,顺势跪在地上,趴着在画本上涂涂画画。苏钰也凑过来,两个小男孩头对头研究着画,过了一会儿,苏钰拍拍顾禾的胳膊:
“这,你画错了,小苗的裙子上还有个蝴蝶结!”
“哪有!”
顾禾涂了最后一笔红色,不服气地转头看顾苗想确认一下,结果却是一愣。
他的目光本来该落在顾苗的红裙子上,但马路边一辆大货车却抢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辆大车行得歪歪扭扭,在马路中间喝醉了似的摇摆着。顾禾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他看那大车越来越近,于是冲顾苗叫道:
“小苗!过来!”
顾苗原本在看她身边一只围着她转的花蝴蝶,闻言笑着转头望向顾禾。
意外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那辆货车不知为何,突然加了速度,随后就是轮胎与柏油路发出的刺耳尖锐的摩擦声。
顾禾最后看见的就是顾苗转头时映着阳光的那张笑脸,那之后,一片阴影将她吞噬殆尽,顾禾再也看不见她了,只有一辆侧翻的车子躺在那里。
“小孩!那车底下有个小孩!!报警报警,快打120!”
周围传来行人慌乱的惊呼,顾禾有点没听清他们在喊什么,他愣愣地看着顾苗原来在的地方,似乎看见了跟她裙角一般鲜艳的红色。
“我,我妹妹呢?”
顾禾眨眨眼,茫然地看着上前来询问情况的好心人,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颤着问:
“我妹妹呢??她怎么不见了?”
看着眼前人为难的神色,顾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在哪??阿姨,你告诉我她在哪??”
那个眉眼温柔的妇人捂住顾禾的眼睛,将他抱进怀里,说着安慰的话。
阳光下,草坪里躺了小孩子一张未完成的画,白纸上的红裙子鲜艳到刺眼。一只花蝴蝶翩翩飞了过来,它在顾禾身边绕了两圈,最后,飞去了很远的地方。
后面的事情,顾禾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自己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后来妈妈也来了,她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后来醒来就是在哭,好几天没跟顾禾说话。
那段时间顾禾的生活除了警局就是医院,他再看见顾苗时,顾苗躲进了黑白色的照片里,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
“都是小孩调皮,跑出去玩才遇上了这样的事,所以啊,这么大的小孩可得看好了。”
“那丫头不是挺乖的吗,都不怎么出门,这次估计是小子带出去玩的吧?”
“啧,就是,多好的小姑娘啊,可惜了。”
顾禾听着亲戚们的交谈,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还是听明白了很多事。
都怪他,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小苗不会死。
再后来,顾禾开始学乖,顾兰也带着他搬家了,两个人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有些事情还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改变了。
顾禾时常睡不好觉,会做噩梦。清醒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地生出自我厌弃的情绪,看见大车就害怕,闻见医院来苏水的味道就想吐。
还有,他不会画画了,他只要一握起笔,就会发抖,会恶心。
这种状况到后来好了一点,从握不了画笔,变成画不了人和动物。
顾禾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他试着去看心理医生,但对着医生的问询,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作罢。
还有苏钰。那之后,苏钰是第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的人,他会安慰顾禾那只是意外,但顾禾总是听不进去。顾禾看见苏钰也会想起那天的事,于是从那之后,两个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的小朋友也慢慢疏远了。
顾禾有些难过。
怎么会是意外呢,明明都怪他。
顾禾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睫毛。眼泪温热的触感将他从梦境中拉了出来,他醒来的时候人正在被子里缩着,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顾禾只看了一眼,就蜷着缩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不是在秋千上睡着的吗,什么时候挪到床上来了?
顾禾愣了一下,随后,他就感觉到有人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头,传进耳里的声音有些闷,但的确是他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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