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事故(58)

　　很久都没人说话，男人们不发一言，房间陷入沉默，一时只有辛意稚嫩的哭声，辛芍心里闷痛，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上前去抱他。

　　小孩哭着搂住辛芍，小手紧紧攀着他，躲在他怀里发抖，辛芍摸他的头发，绕过身前的虞停云就要离开。

　　他不敢再呆下去，他怕自己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吓到辛意。

　　“芍芍…”

　　侧身而过的时候虞停云拉住了他的手，低哑开口，“芍芍，我…”

　　他像是在挣扎，拉着他的手湿滑的都是汗，粗重的呼吸声扑到他的脸上，辛芍侧过脸，默不作声地挣开了他。

　　他很累，也很怕，上一次放他们走就已经用尽了辛芍的勇气，他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再说出什么话，也许是刺刀，也许是蜜语，但辛芍都不敢再听了。

　　他不敢赌。

　　推门的时候他像是报复，怨恨虞南山的放手，怨恨他的不发一言，突然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我都想起来了。”

　　即便是医生也只是猜测，因为辛芍从没有真正承认过，他怕某一天虞南山会问，他怕某一天医生还是会告诉虞南山。

　　他当时既然选择了放手，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他怕虞南山自责，怕再拖累他。

　　可现在看来，都是多想。

　　

　　虞停云跟着他回了家，因为小孩趴在他的肩上，搂着他小声说，“叔叔在后面。”

　　辛芍没有理，甚至直接关上了院子外的铁门，他把辛意的小帽子扶正，抱着他径直进了屋。

　　被关了一天的小猫哀叫着跑过来，围着辛芍打转，抓他的裤脚，辛芍小心地避开它，把辛意抱进了浴室。

　　“对不起，今天是不是吓坏了。”

　　小猫怕水，趴在浴室外面摇着尾巴看他们。

　　辛意坐在浴缸里，看着给他洗澡的妈妈，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很怕…妈妈…”

　　他靠过来，脸贴上辛芍的手臂，声音很小，“我怕你们吵架，我是胆小鬼。”

　　辛芍顿住，亲他，“宝宝很勇敢，是妈妈不好。”

　　洗完澡后他把辛意放到床上，又把一旁喵喵叫的小猫抱起来擦了擦肉垫，放在了辛意的旁边。

　　“讲故事好不好？宝宝听完睡一觉，就不怕了。”

　　辛意抱着小猫点头，乖乖地窝在被子里。

　　故事讲到最后，小孩迷迷糊糊要睡，辛芍掩了掩他的被子，亲他的额头。

　　“妈妈…”

　　小孩嘟囔，软声叫他。

　　辛芍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你别伤心…”小孩声音越来越低，“小意爱你…”

　　辛芍在辛意床边又坐了很久，看着他和小猫都沉沉入睡，好半天才点了点头，低声说，“好。”

　　

　　将将下午，天还是很亮，辛芍拉上窗帘，洗完澡后就上了床。

　　他很累，精疲力尽的累，说不出话的累，侧躺在床上，被子下的身体用力蜷紧，双眼紧闭，却在回想着男人们说过的每一句话。

　　很想哭，但是又不能哭，哭了就是又输了，输了就又要生病了。

　　逼自己入睡，却忍不住想到刚才朝外面的惊鸿一瞥，没有人在，虞停云或许已经离开。总归是这样，他都说了那样的话，虞停云只是知道他的病一时自责，根本不可能愿意真的回来。

　　就连虞南山，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推开。

　　毕竟没有人会爱这样的辛芍。

　　半睡半醒间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声，很轻很急，又过了一会，一旁凑过来一具冰凉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叫他。

　　“芍芍。”

　　辛芍醒不过来，像是在被噩梦折磨，他满脸是汗，手却被人轻轻抬起，然后下一秒，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慢地睁开了眼。

　　辛芍甚至没有先注意到突兀出现的虞停云，他的心神被指间的银光俘获了，辛芍目不转睛，呆滞地看着那枚戒指。

　　“芍芍…”虞停云声音很哑，半跪在他床前，虔诚地看着他。

　　“我没给别人…”

　　虞停云涩声说，“芍芍，它一直是你的。”

　　

　　辛芍生病，是因为虞南山的强迫和意外怀孕，可鲜少有人知道，他其实差点就痊愈过。

　　某个角度虞南山说的他的病好，也不完全是哄他。

　　辛意出生后没多久，辛芍开始好转，他像是回忆里的那样不再情绪失控，不再想着自杀，只是还念着虞停云。

　　虞家父母在得知虞南山和辛芍在一起后就生了好大的气，更不提他们逼走了虞停云，长辈气极，却阻止不了虞南山发疯。

　　他们被虞南山送去静养，说是静养，但其实就是不让他们插手。

　　那会辛芍和虞南山的关系稍稍缓和，辛芍察觉到虞南山奇异荒诞的态度，他头一次开始怀疑，虞南山喜欢的，好像并不是虞停云。

　　但来不及想更多，虞家父母就出了事。

　　虞父早年辛苦，身体一直都不好，前些日子旧病复发，差点就去了半条命，虞南山带着辛芍去看他们，却不防虞停云也去了。

　　虞停云的出现激化了辛芍的情绪，刚刚好转的他变得又有些疯魔，甚至趁虞南山离开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虞南山找到他的时候他蹲在一间酒吧旁边的巷口，瑟缩着往外面看。

　　“回家好不好？”

　　虞南山哄他，辛芍却摇了摇头，很害怕地看着他，小声说，“我想见停云…想要停云。”

　　虞南山很久没说话，然后看着他慢慢蹲了下来，摸辛芍的头，问，“只能是他…是不是？”

　　虞南山那时的心理已经无法再去证实，可他放了手，甚至他亲自送了辛芍进去。

　　“小芍，你要开心。”

　　他的声音很轻，辛芍并没有听到，他当时只有满心的欢喜和激动，因为他马上…就要见到虞停云了。

　　

　　“芍芍，我没有要结婚，没有爱上别人。”

　　虞停云呼吸粗重，紧紧搂住他。

　　“我跟他都不熟…他有爱人的。”

　　虞停云说那会不想让爸妈担心，就随便找了个人做戏，但两年来两人都没见过几次，更别提有什么感情。

　　“我是去找他…但只是帮他跟他男朋友解释，那会你在生气，我就想快点解决完回来跟你说实话。”

　　虞停云闷声说，“他一直在催我，还说不来就要告诉你，我怕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才去的。”

　　“芍芍，我从头到尾都只有你，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辛芍没有说话，只是呆滞地看着手上的戒指，好半天才哦了一声，又像是毫不在意他说的话。

　　“芍芍…”

　　男人宽大手掌将他完整地包裹起来，无名指上的戒指璀璨夺目，放低了声音求他，“我知道错了，那天我只是生气…刚到门外我就后悔了。”

　　“我没有走。”

　　虞停云半拥住他，吻他的额心。

　　“我说过再也不会离开芍芍，我都记得的。”

　　辛芍点头，却把他的手用力挣开，然后背过身，沉默地蜷紧了身体。

　　“芍芍…”

　　虞停云哽咽，俯下身哀求，“我不走了，我们做一家人，芍芍。”

　　他从背后抱住辛芍，却发现怀里的人在颤抖，虞停云慌乱起身，急忙把他翻过来。

　　“……”

　　辛芍捧着自己的右手，哭的满脸是泪。

　　“我的…”他颤抖着说，“是我的。”

　　

　　虞停云根本不想见虞南山。

　　但见完医生的一个月后，虞南山就来找了他。

　　他大概是从医生那知道他没陪着辛芍，也知道了虞停云已经知道了辛芍生病的事。

　　虞停云那段时间就像活在梦中，每天病态一样守着辛芍，却不敢去见他，是虞南山把他从那段迷乱的日子里拉了出来。

　　他让虞停云回去，他说辛芍一直在等自己，“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虞停云，回去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