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值紊乱综合征(91)

　　打工内容挺简单的，就是站在披萨店门口发宣传单。
　　那时候正好是五月底，快赶上六一儿童节了，店里搞特惠活动，为了烘托节日气氛，给打工仔们一人发了套布偶服。
　　六一节当天，周正一顶着熊脑袋，一边憨态可掬的给往来的过客发传单，一边从缝隙里偷偷看对面。
　　对面是家高档餐厅，今天似乎是被什么人包了场，门口立了禁入的牌子，里头静悄悄的，不复往日喧嚣。餐厅外面等候区的长椅上，坐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子，十岁出头的模样，五官精致的像个瓷娃娃，发色有点浅淡，发尾还有点卷。
　　光看脸，周正一第一反应这是个小女孩，但又看了眼着装——一身剪裁得体的小马甲小西裤，里头配着奶白色的小衬衫，再加上那个灰条纹的小领结——这大概率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这么漂亮的脸蛋，估计是个Omega。
　　周正一对信息素一向不敏感，只能粗糙的凭长相去区分性别。
　　他一直盯着这小孩子，倒不是因为他好看，主要是这孩子自己坐在椅子上，小小的一只，腿伸直了都够不到地，神情悻悻的，也不吭声。
　　他已经这么待了半个来小时了。
　　他家大人呢？为什么让孩子自己坐在这里？该不会是走丢了吧？
　　周正一发完手上最后一张传单，那孩子还是蔫蔫的坐在那里。他想了想，偷摸拽了一颗宣传板上拴着的氢气球，摇摇晃晃的朝他走过去。
　　小心翼翼的在小男孩面前蹲下来，周正一冲他歪了歪熊脑袋。
　　男孩抬眼看了看他，又长又翘的睫毛颤了一下，很快又把眼皮落了下去。
　　店里规定穿着布偶服时不能说话，周正一就没开口，安安静静的，把牵着气球的熊爪子递过去，在他面前抻了抻绳子，绳子上头漂浮的气球跟着晃了晃。
　　男孩这次把脸转了过来，没去看气球，漂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熊，脸颊肉嘟嘟的，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
　　周正一还在想要怎么逗逗他，忽然一股力道从背后冲过来，一道脆生生的奶音响起来：“哎呀——妈妈你看！熊！是熊熊！”
　　周正一转过头，一个脑瓜顶上扎着两个小犄角的小姑娘正抱着他后腰，她妈妈从后面跟过来，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开了，歉意地笑着说：“别缠着人家，要有礼貌。”
　　小姑娘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指着周正一爪子里的气球直蹦哒：“气球！飞起来的气球！”
　　周正一把气球递给她，小姑娘笑哈哈的接过去，她妈妈在旁边提醒：“要说什么呀？”
　　小姑娘奶奶地喊：“谢谢大熊熊——”
　　周正一轻轻碰了碰小姑娘的小犄角。
　　母女俩最后还跟他拍了个小合影，小姑娘注意力转的飞快，又拉着她妈妈朝旁边的玩具店里扑过去，看着那一排排闪着光的小徽章喊：“妈妈你看！bulingbuling的！”
　　周正一侧了下脸，刚好看到座椅上的小男孩也转头看过去，神情比刚才多了几分专注。
　　周正一以为他隔着老远在看那些闪亮的小徽章，低头想了想，就把自己胸口别着的小胸牌费劲取了下来，然后摊平熊掌，冲他递了过去。
　　那个胸牌其实只是店家为了区分他们发的，作用类似于小名牌，只不过为了和布偶服配套，款式特意做得很可爱，边边是一圈小彩虹，里头用记号笔小小的写上了每个人的名字。
　　周正一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这个小玩意感兴趣，刚递过去，身边咣得又撞来一股大力。
　　这力气可比刚才大多了，周正一让对方顶得跳了两下脚，刚一稳住，脖子上就被一胳膊肘搂住了。一只绿恐龙半挂在他身边，一道声音在里头瓮声瓮气地传出来：“哈哈，可算熬到点了！走走走，找老板结钱去！”
　　那个小胸牌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撞得掉在了地上，吧嗒一声。
　　周正一扭着脖子还想去看落单的小男孩，一眼望过去，正好看到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朝小男孩弯下腰。男人对小男孩说了什么，然后伸出手，小男孩顿了顿，把手搭了上去。
　　啊，看来家里人来接他了。
　　周正一放下心来，肘了绿恐龙胸口一下：“呼——你别挨着我，热死人了。”
　　绿恐龙把头套取下来，露出张娃娃脸，嗷嗷抱怨：“以后说啥也不接这种活儿了，我都要闷脱水了啊！！”
　　周正一也取下熊脑袋，抱在胳膊底下，顺便脱了上半身的布偶服，里面穿的半袖衫上被汗浸湿了一大半。他抹了把脸上的潮汗，又回了下头，刚好看到那个小男孩被家人带走了，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正往裤兜里揣。
　　之前掉在地上的小胸牌也不知道滚去哪里了，周正一一眼扫过去没看到。
　　他也不在意，跟发小勾肩搭背的往店里走去。
　　陆氏的管家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话：“二少爷身体不舒服，夫人留在主宅里照顾他，实在是走不开，没办法过来了，礼物是已经送到了。徐家少爷和薛家少爷都已经到了，晏家的小少爷据说晚一些也会来。”管家在餐厅门口顿了一下，抬手示意他小心台阶，“老爷在D市开会，今晚应该是赶不回来了。”
　　乔洛嗯了一声，拐进餐厅门前，侧脸往回看了一眼。
　　方才的熊脱掉了外套，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Beta少年，穿着短袖T恤，身形修长而单薄。可能是布偶服里太热的缘故，他把半长不短的头发扎了起来，在脑后梳起个揪揪，发尾垂着，显得很柔软，没梳上去的散发就湿漉漉的贴在后脖颈。
　　乔洛只看到了那人的一个背影。
　　这一年，是他进陆家的第一年。
　　也是没有妈妈以后，过的第一个六一儿童节。
　　不过也无所谓，他马上就要过了需要过六一的岁数了。
　　管家躬身，帮他拉开了面前紧闭的大门。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乔洛轻轻攥了下裤兜里的东西，露出一个耀眼而得体的笑，下巴微抬，整个人宛若一个贵气的小绅士，跨步走进了他的生日宴。
　　作者有话说：
　　多少年后，老周跟小乔收拾屋子，无意间——
　　“哈哈哈，这你小时候的衣服吧，你也有这么小的时候啊。”
　　“嗯？我什么时候小了？”
　　“诶，别闹别闹……”
　　吧嗒——
　　“这什么？从裤兜里掉出来的，嗯……这上头好像还写了字。”
　　“写的什么？名字吗？”
　　“我看看啊，‘周’……‘周正一’？”
　　作者有话说：
　　乔儿：“？？？”
　　老周：“？？？？？”


第九十一章
　　十五分钟后，晏绪安坐上了周正一车的副驾。
　　刚才纠缠他的那个Alpha骂骂咧咧的走开了，离开时还在不停回头看，跟周正一隔着车玻璃对上一眼，反手比了个中指。
　　晏绪安电话联系了他家司机，现在坐在周正一车里等着人来接。他后脑勺靠着椅座枕垫，闭着眼调整呼吸，没有说话。
　　周正一用余光瞟了他好几眼，偷摸估量他现在的状态——晏绪安脸颊浮着薄红，呼吸稍稍有些急，倒是没乱，身上带着挺浓的酒气——周正一放下心来，这个落单的漂亮Omega不是在大街上发情了，应该只是醉酒，人不太舒服。
　　周正一摸不准他醉到什么程度，跟他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只能默不出声的在一边作陪，偶尔吸吸鼻子打个喷嚏。晏绪安在那儿闭着目养着神。两人之间十分寂静，连带着整个车厢的气氛都压得很低。
　　这也忒尴尬了。
　　周正一蹭了蹭鼻梁，手里捧着手机随意的划拉着，眼睛盯着屏幕，脑子里在走神儿。
　　其实仔细一琢磨，他这一晚上连着折腾了两滩子事儿，说来也挺巧的，先是在餐厅撞见了前任带着现任吃饭，隔没多会儿，又在街边上捡了前任的前任上车。
　　这赶上的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