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偶法则(75)
米莲娜见劝阻无效,干脆不挣扎了,还贴心地一路随行,帮他们打理出席正式场合的服饰。在审美这方面,还真没有几个物种能和雌性飞禽属类人相比,毕竟华丽的羽毛是她们天生的信仰。
两套西装,码数一大一小,款式与版型不同,但细节之处的纽扣、暗纹和走线又一一吻合,在低调处契合是情侣装的最高境界。
颂那套有一点燕尾设计,米莲娜的私心是将他打扮成护花使者,微微外扩的下摆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显修长,领结端庄正派,长发后梳,能看出点贵族执事的味道。
至于执澜,米莲娜的私心更加毫不遮掩,在他衬衫的前襟打上了华丽的风琴褶,颈间戴着和他发色相符的蝴蝶型领结,额发被发胶固定成精致的偏分,妥妥一枚蓝发小王子。
执澜被挺括的西装限制了动作幅度,有些拘束:“姐姐,我是去参加新闻发布会,不是去出道的。”
米莲娜展开一条湛蓝的手巾,在手中折叠翻弄片刻,放进执澜胸前的口袋里,哈哈笑道:“你还用出道?宝贝儿,你已经是巨星了。”
颂一个卖酒的糙汉,头一次被捣腾得这么衣冠楚楚,满身不自在,本想怼米莲娜几句,却在看到执澜的造型后沉默了。
执澜一脸新奇地凑过来帮他整理领结,颂垂下眼盯着他,执澜薄薄的嘴唇轻抿着,神色专注地像是在解一道二元四次方程,细而长的手指勾在他颈间,微凉的指尖不时擦过连诀的喉结,动作很轻,带得他皮肤有点痒。
omega温柔的杏眼一眨一眨,小巧的鼻尖轻轻翕动,这身华丽的装扮在他身上意外融洽,比颂预想得还要赏心悦目,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精致耀眼。
颂想,这是自己的omega。
像蓝宝石般闪耀夺目的小王子。
颂不合时宜地产生了阴暗的想法,是不是只有将执澜藏起来,才能心安理得地拥有他。
颂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执澜会一天比一天成熟,一天比一天优秀,像他所期待那般,在广阔的天地里实现他“活着”的价值。
捧在掌心里的小鸟,终于有了自由飞翔的能力。
颂躬身将手臂递给执澜,嘴角扬起笑意:“小王子,我们走吧。”
颂得到了他考虑许久的那个答案,他们的配偶关系并不是抚育供养或单方面提供保护,执澜也许并不需要这些,他需要的是更加平等与尊重的爱。
轿车缓缓驶入发布会场所在场馆内,执澜听见车窗外记者们按下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不断有闪光灯亮起,让他倍觉新奇,脸上的笑意收也收不住。
颂捏捏他的指尖,轻声问:“这么开心?”
“好热闹,”执澜坐不住了,额头抵在车窗上兴奋道:“他们都是来看我们家蛋的吗?”
“对,”颂笑了笑:“待会克制一点,话不要太多。”
执澜摆正脸色,认真道:“我知道的,米莲娜姐姐教我了,要有偶像包袱,对了,我的包袱在哪?”
颂无奈地摇摇头,执澜若是偶像,肯定是最亲民的那一派。
偶像包袱?不可能有的。
前方的光越来越亮,当他们的车子停稳后,车身被记者手中的“长枪短炮”层层包围。
执澜果然没找到自己的偶像包袱在哪里,主动推开车门,笑眯眯地和大家打招呼。
“你们好啊,来得挺早,辛苦了。”
“穿这么少会不会冷?早点进去吧,里面有空调。”
“可以不要对着我的眼睛闪光吗?有点睁不开。”
“你们一起说话我听不清,一个一个来可以吗?”
颂在执澜之后下车,忽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一言不发护住执澜的肩膀往会场里走,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记者们很快看出颂的身份,只怪他那头长发的辨识度太高——
前不久的新闻里,那位拐带国宝的不知名先生。
记者们瞬间炸锅:
“小蓝毛,他是谁?能介绍一下吗?”
“你上次去游乐场,也是和他一起吗?”
“误会了误会了,原来是保镖大叔,不是坏人。”
“我就说呢,怎么会有人敢拐带紫蓝氏。”
记者们大声呼喊执澜的名字,像情绪高涨的粉丝一般,颂护住执澜的耳廓,肘部夹住他的身侧往上拎,目空一切般加快步伐,逮小鸡似地半抱着执澜往前走。
执澜双脚都快悬空了,还不忘回过头向大家解释:
“你们弄错了,他没有拐带我,是我自己想去游乐园玩。”
“还有,他不是保镖,他是我叔叔。”
“对了,他不是人,他是雕……”
颂忍无可忍捂住执澜的嘴,贴在他耳畔说:“说好的话不要太多呢?”
执澜羞赧地眨眨眼,嘴唇嗫喏:“他们太热情了,我忍不住嘛。”
颂摇摇头,鹦鹉就是鹦鹉,人一逗,就说个没停。
离开场还有十分钟时,两人被工作人员引导着落座,颂被请到嘉宾席,执澜却被带到了主宾席上,和邱争博士、林茂博士坐在一起。
记者们也陆续入场,整个会场坐得满满当当,大家却不约而同保持安静,维持官方发布会庄严肃穆的氛围。
除了执澜。
执澜被上百道目光注视着,居然一点也没怯场,还忍不住跟身边的两位研究员讲小话,他用手掩着嘴巴低声问:
“嫂子,我哥哥是明天被送回来吗?”
“我们家的蛋已经孵化了吗,有没有照片给我看一下。”
“茂爷爷,听说您要退休了,要不要跟我回巴洲玩?”
邱争和林茂差点被他逗得笑场,努力维持面部表情,敲敲面前的坐式话筒,示意他发布会要正式开始了,执澜才堪堪收住兴奋的情绪。
邱争打开立式话筒,向记者席点头示意,一片掌声过后,全球直播的楚江所官方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
记者们拿出录音笔,屏息凝神,邱争落落大方且客套地致完开场词,便直奔主题,将记者们的视线引向身后的大屏幕。
色彩绚丽的led屏上,切进一段画面,是楚江研究所的某间幼崽护理室,一只皱巴巴的幼崽被包裹在柔软的棉褥里,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眼睛还没睁开。
记者们纷纷抽气,小声议论着:“什么物种的幼崽?”“值得开这么大阵仗的新闻发布会吗?”“看不到瞳色和发色,暂时猜不到。”
镜头切远,在这个房间里,不止一只幼崽,裹着小宝宝的襁褓像一只只圆滚滚的烧麦,整齐摆放在护理台上,周围有七八位护理员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喂奶、换尿布、给嗷嗷哭泣的小崽子拍背。
记者们再度讨论起来:“怎么这么多?是珍稀物种吗?”“什么物种这么能生?看起来有十几只呢,大喜事啊。”“是不是楚江所试行了某种生殖辅助技术,取得了重大突破?”
镜头再次一转,从房间里退出来,用无间断的拍摄手法,在另一个房间门口扫过,其中的景象差不多,有十几只幼崽和七八位护理员,直到镜头循过第四个房间,记者们终于忍不住沸腾了起来:
“天呐,有这么多珍稀幼崽吗?”“他们好可爱,很有活力的样子!”“快公布他们的身份吧,这将是珍稀物种保护史上的壮举!”
邱争顿了顿,扶着话筒看向在座的记者,用低沉的嗓音解释道:“抱歉,各位,这不是壮举,而是赎罪。”
在记者们惊诧的目光中,邱争娓娓道来,向他们坦白了执垣辛卉夫妇曾经遭受的苦难,以及这六十多只幼崽的真实身世。
所有嘉宾和记者都沉默了,与此同时,通过直播画面看到这一幕的亿万观众们也沉默了,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世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是身而为人,大家有基本的同理心,有那种看到别人受苦而从心底生出的怜悯和善良。
这种善良,可以是安慰,也可以是沉默,远隔千里的人们只能通过网络来见证这场“赎罪”,他们无法发声,无法交流,无法回应,能做的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