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56)
他说着便跳上了船,坐在船头朝他挥挥手。
盛昱龙这一去,就傍晚才回来,手里还拿了套迷彩服,说是当兵的给的,让他们换。陶然以为他会直接回仓库,没想到那些从船上下来的人都去了厂子的男厕,还有人提了好多水给他们送去,更夸张的是居然有人扛着喷雾器也跟进去了。他想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余和平拉住他说:“他们冲澡呢。”
“能冲澡了?”陶然早就想洗个澡了,他极爱干净,几天不洗澡浑身难受。
“不能。他们是特殊情况。”余和平说着就趴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陶然吃惊的不行,半天没说话。
怪不得盛昱龙不让他去。他是不敢碰。
陶然其实能想到坝上的伤亡,在这里多少会听乡亲们说一些,光听他就觉得惨烈。盛昱龙回来的时候穿了一身迷彩服,他人生的高大挺直,穿迷彩服的时候特别像正儿八经的兵,很英武。陶建国看见说:“我看见你,就想起咱们当年当兵的时候了。”
盛昱龙情绪不大高,晚饭都没吃,说累了,天刚黑就躺下来了,这一晚没有抱着陶然睡。
第二天早晨,盛昱龙是被外头的欢呼声惊醒的。他睁开眼就发现今天好像比往常要亮一些。不一会就看到陶然兴冲冲地跑进来:“你醒了,快出去看看,晴天啦!”
盛昱龙立马爬了起来,跟着到外头一看,只看到满天的朝霞,灿烂的仿佛锦缎一般,太阳红通通的只露出一点点,但这久违的晴天,足以让所有人欢呼雀跃,还有人鼓掌。盛昱龙看着那漫天霞光,嘴角也咧开了。陶然看见他笑了,心里更高兴了。他很少看到盛昱龙像昨天那么消沉,除了不习惯,更多的是心疼。
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盛昱龙。盛昱龙这个人,在他眼里越来越具体,丰满,有血有肉,以前他只觉得盛昱龙是他六叔,后来觉得盛昱龙是个男人,到如今,觉得盛昱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而正是这样的平凡普通,让他心里涌出无限爱怜。
爱一个男人,可能一开始只是觉得对方很强大,能给你保护,能让你依靠,但真正陷入爱情里的人才知道,你爱上一个人,其实更多的是怜爱他,想保护他,照顾他,心疼他,把自己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第97章 秋来水涟涟┃喜欢
越来越多的物资运过来了, 灾民们的饮食起居都得到了很大改善。天气晴朗和阴雨交加了几日之后终于彻底迎来连绵数日的晴天,盛昱龙打算回城。
他要走,自然要把陶然他们带着。刘娟带着陶然去看了一下陶然的外婆, 回来便收拾了一下东西。
城西依然水深过腰, 没办法走,只能从城北绕道。长明县往北去就是长安市, 一个县级市,从县级市往西南去, 就能到长海。长明县被淹, 外地很多人赶回来看自己的家人, 据他们说,只有个别路段积水较深,但过了那段路, 再往北就畅通无阻。
梁成东也打算回城,这里生活条件太差,而且积水蔓延,即便洪水退下之后, 估计也会有很多问题,梁母年纪大了,不适合住在这种环境当中。于是两家人作伴, 一起往北走。
他们上午出发,傍晚才到达长安市,找了个酒店落脚。梁成东订了个三人间,盛昱龙则订了两个标准间, 而且当着陶建国和刘娟的面,脸不红气不喘地对陶然说:“你还跟着我睡吧。”
陶然心虚,一声没吭,等他爸妈进了隔壁房间,这才看了盛昱龙一眼。
盛昱龙却笑着推他进去了,说:“洗个澡,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陶然说:“我洗。”
盛昱龙拉住他的胳膊:“要不一起洗?”
陶然瞪了他一眼:“你给我老实点,我知道你今天想干嘛。”
盛昱龙松开他,笑着去把窗帘给拉开了。陶然进了浴室,看了看里头的镜子,吁了一口气
他脸都有点红了,现在他对盛昱龙的抵抗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他还真怕盛昱龙发现。
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陶然脱光了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因为好久没洗了,所以这一次洗的很是仔细,脚趾头缝都没有放过,正弯着腰洗呢,就见盛昱龙光溜溜地进来了,陶然大惊失色,赶忙退到角落里:“你……你干什么,我爸妈就在隔壁,我喊人了。”
“你喊什么,我就是来洗澡。”盛昱龙说着眼睛却带着侵略性地上下打量着他。陶然以前经常光溜溜在盛昱龙跟前走来走去,一点不觉得害臊,如今被他看一眼,身上却像是着了火,羞耻的很,捂住自己的身体说:“你出去,我一会就洗完了。”
“你一个人洗不干净,我帮你洗。”盛昱龙说着就凑上来了,陶然要推他,却直接被盛昱龙搂在了怀里,盛昱龙不过随便摸了两把,他就只顾着抖了。盛昱龙说:“你怎么哪哪都敏感……”
隔壁陶建国也在洗澡,两边的浴室是通的,他隐约听见隔壁的说话声,但听不清楚,刘娟在门口说:“你好好洗洗,你身上都有味了。”
陶建国和刘娟虽然结婚多年,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保守的,除了年轻那会,还真很少一起洗澡。陶建国笑着说:“要不你给我搓搓?”
刘娟在门外笑了一声,没理他。
那边陶然和盛昱龙却洗了半个多小时,洗完澡没擦干净呢,陶然就被盛昱龙抱床上去了,俩人又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半个小时,直到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吓得陶然钻进了被窝里面。
盛昱龙说:“门关着呢,他们又进不来。”
“你赶紧穿衣服。”陶然红着脸说。
“陶然,老六,下去吃晚饭了。”
“知道了。”陶然大声喊道。
盛昱龙却在床上坐着没动,陶然催促他穿衣服,盛昱龙说:“你让我缓缓,你可爽够了,我还憋着呢。”
陶然红着脸,没理他,自己穿上衣服,这一次有经验了,出门的时候还特地照了照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嘴唇。
嘴唇红扑扑的,但没有肿,这一次盛昱龙亲的比较温柔,更像是在引导他。
刘娟他们已经在楼下大厅等着了,见陶然一个人下来,就问:“你六叔呢?”
“他刚洗完澡,穿衣服呢。”陶然说。
“梁老师请客,别让人家等急了。”
这一路上梁成东带着他老母亲有诸多不便,多亏他们帮忙,梁成东过意不去,所以请他们吃顿饭。
陶建国夫妇对读书人都是很敬重的,何况是大学教授呢:“要不咱们先过去,让陶然留着等他六叔?”
陶建国说:“吃饭的地方就在对面,妙然居。”
“那你们先去,我等他。”
陶建国和刘娟便先过去了,不一会余和平跑过来了,问:“盛先生还没下来么?”
“没有呢,”陶然笑着说,“让你们久等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盛昱龙下来了,依旧穿的是一身迷彩服,很像当兵的,长的像,气质也像。余和平说:“你六叔真帅。”
陶然笑着说:“帅什么,丑死了。”
“谁丑?”盛昱龙问。
“你。”陶然笑着看了他一眼。
盛昱龙便伸手蹭了一下他的脸,陶然拨开他的手,回头见余和平看他们的眼神很是暧昧,心里一跳,就冲着余和平笑了笑。
梁母身体不适,早早就休息了,所以没有出来吃饭,桌上就他们几个。这顿饭吃的很是平常,但是余和平仿佛天生有这方面的敏锐洞察力,他一旦留了心之后,再去观察陶然和盛昱龙,就觉得哪哪儿都暧昧。吃饭的时候有时候说的明明是很家常的话,但盛昱龙会笑着偷偷看陶然,两个人对视的时候,笑容里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看的余和平心脏扑通直跳。
在余和平的心里,陶然和他比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他没有受过多么高端的教育,对于同性恋也所知甚少,在他的意识里,同性恋是羞耻的,登不上台面的,甚至是有些变态的,他一直觉得只有自己这样肮脏和畸形的人,才会像个女人一样喜欢男人。陶然在他心里那么美好,优秀,善良又干净,他一直觉得陶然是最主流的那种优秀学生,从没有想过陶然也会喜欢男人。
他觉得震惊,隐约还有些兴奋,看到他仰望的人和他一样坠入泥淖的,不该有的自私的兴奋。
他甚至是有些妒忌的,因为他从两人的眼神里看到了热烈地近乎无法压抑的爱意,他想,他这辈子大概都是比不上陶然的,即便和他一样变态地喜欢男人,陶然也比他更得上天眷顾,很容易就俘获了一个优秀男人的心。
于是他就去看盛昱龙,盛昱龙看起来男人味十足,豪爽,硬朗,帅气,看起来也很年轻,笑起来很灿烂,身高体壮,这的确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想,就是不一样,陶然总是比他幸运。他和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样的运气。他想着扭头去看梁成东,却发现梁成东在看他。
梁成东的眼神有些冷漠,看他的时候,不像盛昱龙看陶然,有火的光芒。梁成东如果也有盛昱龙那样的光,他这一生该多么温暖。
这顿饭吃完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了。梁成东含笑跟陶建国夫妇挥了挥手,进门就在靠在墙上站了一会。
余和平关心地问:“怎么了,喝多了么?”
他们酒桌上喝了一瓶酒。他知道梁成东酒量并不算好。
梁成东脸颊上还带着酒色,眯着眼睛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喜欢盛先生?”
余和平愣了一下,说:“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还能有哪种喜欢,”梁成东说,“女人喜欢男人那种喜欢,你喜欢我那种喜欢。”
余和平仰起头来,眉眼噙着头顶的光,睫毛留下一道阴影,看起来眼睛格外深邃:“你还记得我喜欢你,像女人喜欢男人那样么?”
梁成东沉默了一会,伸手摸了摸余和平的脸颊,然后松开,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小孩子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你能轻易喜欢上我,也能轻易喜欢上别人。”
“你很期望我喜欢上别人么?”余和平轻声问,声音蛊惑,神情认真:“赶紧喜欢上别人,这样你就解脱了。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被我缠住了手脚,想摆脱我,却没有勇气?”
梁成东却没有回答他,只说:“不要轻易喜欢别人,这世上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男人,你会受伤的。”
“像你一样么,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梁成东从墙上起来,站直了身体,说:“不会。”
余和平抿着嘴唇,梁成东回头看他:“伤心了?我也算给你上一课,让你以后不再轻易喜欢谁。”
“不伤心,”余和平抬起头来,笑了笑,“你不会喜欢我,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啊,我也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喜欢你的。”
“你现在还说喜欢我么?”梁成东问。
“喜欢,最喜欢你,想被你操。”
梁成东嘴唇动了动,大概是被余和平暴露的用词给刺激了,一时有些无措,然后说:“那你还盯着别的男人看,你不是喜欢别人,想被别人操?”
余和平却激动了,因为从温文尔雅的梁成东嘴里说出的“操”字。他想他真变态,他觉得很兴奋,很刺激,他喜欢听梁成东说脏话:“我看谁了?”
“你看你的盛先生。”梁成东说。
余和平愣了一下,梁成东已经朝洗手间走去。他要追上去,梁成东却一把拉上了门。
第98章 秋来水涟涟
陶然先去他爸妈的房间呆了一会, 陶建国的脚已经消肿了,就是得喷药。刘娟问:“你六叔呢?”
“他说有点困,回去睡觉了。”
一家三口聊了会天, 就说起梁成东来。吃了这顿饭之后, 陶氏夫妇对梁成东的评价都很高。陶建国说:“以前看他和余欢来往,想着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没想到这人这么靠谱。”
刘娟笑着说:“你怎么就知道人家靠谱了?”
“我看人还是很准的。”陶建国说,“如今陈平死了, 也不知道他和余欢还有没有可能。”
“那梁老师成什么了, ”陶然说, “他这条件找对象应该不难吧,还吃回头草么?”
“什么回头草,”刘娟笑着拍了陶然一下, 说,“这梁老师确实有气质,是个文化人,还真不知道他当初怎么和余欢走到一起的, 这俩人感觉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倒是他们家那儿子,现在这算是跟着梁成东了?”陶建国无奈地笑了笑,“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找媳妇呢,媳妇没捞着,反倒要替她养儿子。”
“我也是纳闷,他们俩怎么在一块了, 陶然,你最近一直跟余和平在一块,知道怎么回事么?”
陶然摇摇头,说:“我只听他说他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梁老师了。”
“我看他们俩不像只是路上碰见那么简单,”陶建国说着眉头一皱,说,“难道这余欢刚死了男人,就又和梁老师在一块了?不然那余和平实在没有和梁老师在一块的理由啊。”
刘娟和陶然一听,觉得这事荒唐,但又似乎合乎逻辑。刘娟说:“要真是这样……”
大概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刘娟心也软了很多,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她也觉得是件好事,觉得余欢和余和平也都是可怜人。
陶然回到隔壁,盛昱龙已经在床上躺着了,房间的灯关了,只亮了床头的一盏灯。陶然在床沿坐下,回头看了看盛昱龙。
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盛昱龙已经睡着了。
陶然在床边坐了一会,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可能是碰到了盛昱龙,盛昱龙居然醒了。
“怎么才回来?”盛昱龙往上躺了躺。
“跟我爸妈聊了会天。”陶然说,“我看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好像又阴天了。”
盛昱龙“嗯”了一声,陶然躺了下来,刚躺好,盛昱龙就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身上。
陶然伸手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当中,盛昱龙又往他这边靠了靠,下巴枕在陶然的胸膛上。
陶然摸着盛昱龙的头,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那你靠着我。”盛昱龙说。
陶然笑着说:“不,我不靠。”
“人肉床垫也不靠?”盛昱龙说着就躺正了,搂着陶然把他按在怀里。陶然靠在盛昱龙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说:“那就勉为其难靠一下,毕竟等回去了就靠不上了。”
盛昱龙在黑暗中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到了市里我就要回我自己家了啊,你腿都不瘸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你那?”
盛昱龙都忘了这个问题,说:“那我再装装?”
“哈,你看,”陶然像是抓住了了不得的把柄,爬起来说,“你现在承认你是装瘸了吧。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荒唐的事情,居然还装瘸,你怎么好意思呢。”
“也不是全装,车祸是真出了,腿也真是受了伤,就是没那么重,我要不是不装瘸,咱们能有今天?”
陶然说:“咱们?咱们有什么今天,今天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盛昱龙坐起来,“我这瘸子装的值,瘸了几天,换个媳妇。”
“……”陶然立马吼道,“你……你说什么,媳妇?!”
怎么这么厚颜无耻!
第99章 秋来水涟涟
盛昱龙对同性恋了解的不多, 他内心看待自己和陶然的感情,基本上就和一般的男女没什么区别,他肯定是大老爷们, 那他爱的陶然, 自然就是他媳妇。他也没有太高的诸如同性恋是两个平等的男人这种觉悟。陶然和他一样么?不一样,他和陶然两个, 充当保护伞和靠山的肯定是他。
但陶然对“媳妇”这个称呼非常排斥,而且觉得异常羞耻, 他坐在床上, 说:“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盛昱龙心情好, 往床上一躺说:“那你是我什么?”
陶然不知道自己是盛昱龙的什么,他有些生气,说:“我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的宝贝。”盛昱龙在黑暗里说, 伸手摸到他的腿,声音蛊惑而兴奋,“我的心肝宝贝。”
“我不吃你这一套。”陶然脸上发热,嘴上却硬, “你少跟我花言巧语,我只想你以后都跟我说实话。”
“是甜言蜜语,也是实话。”盛昱龙说着胳膊往上去, 将陶然推倒在床上,然后靠近了他,说,“大实话, 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脏。”
他抓着陶然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那有力的心跳鼓动着陶然的掌心:“都是为你才跳这么快。”
“你怎么那么会说话呀,”陶然红着脸,手按在盛昱龙的胸膛上。
“那你喜欢听么?”盛昱龙问。
陶然不知道,他又喜欢,又不喜欢,但可能终归还是喜欢多一点,所以才不反感,只是羞耻。
“我爱你。”盛昱龙抵着他的额头说,“我真爱你。”
陶然觉得自己要沦陷,而盛昱龙借着火热攻势,还在逼问他:“那你呢,你爱不爱我?”
陶然说不出来,盛昱龙说:“你说出来,说出来我心里就踏实了。”
陶然都几乎被逼的说出来了,听到这话忽然笑了,抿着嘴唇说:“就不说,让你不踏实才好呢。”
他话音刚落,盛昱龙就凶狠地吻住了他。
盛昱龙其实还是克制的,不过主因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陶然的排斥,陶然的排斥不是身体的排斥,而是心理的排斥,他心里有一种十分矛盾而且自欺欺人的想法,就是觉得自己守住的底线越多,自己才越安全,可能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和盛昱龙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羞耻的,索性学乌龟缩进壳里,他还是需要时间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