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狗/陈年烈苟(93)
陶淮南哭得咳嗽干呕,他用力到嗓音都劈了。
迟骋在他耳边一声声叫着“南南”,拍他的后背。
陶淮南抱着他,把迟骋的头按在自己身上不让他动,哭着喊“小哥我害怕”。
“你怎么了?”迟骋手伸进他衣服里,不再隔着衣服拍他,而是直接贴着他的皮肤一下下轻抚。陶淮南很喜欢迟骋这么摸他,小瞎子特别喜欢来自触觉上的亲密。
陶淮南只哭,除了那一声害怕,却什么都不说。
他哭了很长时间,哭到后来彻底没了力气,只剩下激动过后的抖。
迟骋掀开他衣服,在他肚子上亲了亲,手还继续揉着他后背。
“不哭了。”迟骋抬起头看他,抬起手给陶淮南擦脸,狼狈的小脸上鼻子眼睛都通红,眼皮已经肿了。
陶淮南还时不时抽两下,迟骋抱着他,给他擦干净脸,轻声问:“到底怎么了?怕什么?不哭不闹,你好好跟我说。”
陶淮南却只是把头低了下去,将脸贴在了迟骋肩膀上,眼睛的方向呆滞地落在一处,久久都不动。
迟骋侧过头吻吻他额角,叫了声“宝宝”。
陶淮南一串眼泪又无声地落了下去,全贴在迟骋皮肤上。
短短的时间,迟骋的肩膀和陶淮南的脸之间就变成了湿滑黏腻,贴着难受。
“小哥……”陶淮南终于还是开了口,他喃喃地又叫了声“小哥”。
“嗯。”迟骋回应他,同时依然轻抚他后背。
“你走吧。”陶淮南睁着眼睛,视线还是定在刚才的位置,反正他一个瞎子,定在哪儿对他来说都没区别。
迟骋动作顿了一下。手定在陶淮南后背上的一个位置,问:“我往哪儿走?”
“出去上学,”陶淮南不再哭了,他用着喑哑的声音平静地说着,“去你该去的地方啊。”
“哪儿是我该去的地方?”迟骋放开了他,后退了一步。
陶淮南没什么靠的了,自己也没力气再站直,于是又跪坐了下去。
“我很害怕,我怕了三年了。”陶淮南耷着肩膀坐在那儿,软塌塌的,他慢慢地说话,每一句都那么吃力,“我太害怕长大了,怕你走,怕拖着你。”
迟骋跟他隔着一步的距离,冷眼看着他。
“我早就过够这种生活了……好累。”陶淮南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继续说着,“跟你一块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着你在为了我生活,我永远都在坠着你们,我很讨厌这样的生活……和我自己。”
“我现在自己可以生活了,我长大了。”
“我不……”陶淮南声音停顿了几秒,他在嘴里用力咬着舌尖,咬到流血,疼得他需要不停吸气,吸得连后背都要微微弓起来,才接着刚才的话——
“我不需要你照顾了。”
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已经凝滞了。
陶淮南手表的整点报时轻弱地响了两声,厨房开着的窗户让装水果的塑料袋哗哗作响。
迟骋始终不置一词,陶淮南看不见他的脸,也想不到他的表情。
他当然也看不见迟骋现在已经瞪红了的充满戾气的眼睛。
“陶淮南,”迟骋咬着牙,声音沉得吓人,“别跟我这儿抽疯。”
迟骋是真让陶淮南气疯了,他真的生起气来的愤怒是陶淮南招架不住的。
迟骋摔了门出去了,卧室门砸出来的重重声响让陶淮南哆嗦了一下,之后依然呆呆地像原来那样坐着,没换过姿势。
拥抱时的体温早就散了个干净,这会儿被眼泪沾湿的衣服和侧脸,都只觉得凉。
陶晓东白天给迟骋打了个电话,问陶淮南怎么样了。
迟骋沉声说“疯了”。
“啊?”陶晓东在电话里意识到事情不妙,“怎么了你俩?”
“没事儿,”迟骋捏着电话,闭着眼说,“别担心,哥。”
晚上陶晓东和汤索言回来,迟骋在客厅沙发上仰着头闭眼靠着,房间里还有一个缩在床上的,屋子里的气氛僵得有些压人。
陶晓东坐在迟骋旁边,试探着问:“咋了苦哥?”
汤索言开了陶淮南的门,走过去看了看他。
孩子们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闹个小别扭大人只在旁边当个笑话看就行了。陶晓东还记得这俩小孩儿最初是谁也不和谁说话的,上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家都不说话。
在学校里亲亲密密,回了家装不认识。
那会儿陶晓东才二十多,自己都是个半大小伙子,心也糙,看俩小孩儿闹别扭只觉得好玩。
当时家里一个大人,两个小孩儿,一只狗。
陶淮南经常把脚丫踩在十爷爷后背上,用胖乎乎的脚指头去夹十爷爷长长的金色的毛。迟骋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总是不理他,陶淮南就偷着撇撇嘴。
现在想起那段时候,仿佛是一场漂亮的,充满童真的梦。
那时候冬天比现在冷,可夏天的西瓜比现在甜。
第76章
陶淮南的一次不知缘由的痛哭, 之后说了几句没来由的疯话。
或许也不能说没来由,但总归是疯话。
迟骋被他气疯了,家里以迟骋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低气压圈, 圈里都是凶巴巴的戾气。
这种程度的矛盾当哥的调解不了, 迟骋这脾气陶晓东想也知道这次不能善了。陶淮南也反常地没有怕他, 脸上带着难看苍白的脸色,以及一股无言的执着。
“考完了,你俩要不出去玩玩?”陶晓东站在陶淮南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两边都看看,“哥领你们去?还是你俩自己去?”
想也没人能理他, 这家里现在唯一能回他句话的就是他自己言哥。
陶晓东站那儿说了好几句, 没人吭声,最后陶晓东转头看向汤索言。
“领我去吧,我想出去玩儿。”汤索言洗了手出来, 过来推着陶晓东后背把人推走了。
当医生的时间不自由,自从汤索言回国之后是真没怎么出去玩过,时间差不多都被工作占满了。
“你没时间,”陶晓东说,“你要有时间我天天带你出去玩儿。”
汤索言说:“不管, 就要出去玩儿。”
陶晓东最受不了汤索言跟他耍赖,被狙得心都化了, 也不好好当哥了,不管俩小弟的矛盾, 跟人言哥去厨房搭伴做饭去了。
陶淮南这次铁了心要让迟骋走, 不管迟骋多大的怒气,陶淮南都没改过口。
这在他们之间是从来没有过的状态, 两个人在势均力敌地对抗着什么。陶淮南谁的都不听,只想让迟骋走。迟骋半句话都不和他说,完全不理他,甚至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陶淮南还是时不时把自己锁起来,拒绝沟通。不锁起来的时候,有时也会主动去跟迟骋说话,只是迟骋不会回应他,迟骋把他当个透明人,半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陶淮南眼见着开始变得焦虑,整个人越来越呈现出一种焦躁状态。他整晚整晚地睁着眼不睡,哥不在家的时候,他会喝很多咖啡。
同学们都四处放飞着玩儿呢,这俩人几乎联系不上。迟骋接过两次电话,叫他俩出去迟骋说不去,情绪听起来也不怎么好,季楠估摸着这是没考好,也没不知趣地再打过电话。
两个人的状态和刚毕业的考生们都不一样,别人都是出了笼子的鸟,他俩却依然在笼子里。迟骋像一只愤怒的困兽,陶淮南觉得自己更像一只苟延残喘的瞎狗。
这样的狗就不该活着,他在哪儿,哪儿就是笼子。
陶淮南迅速瘦了下去,本来就清瘦的身形现在看着更单薄了,宽大的睡衣里面空荡荡的。陶晓东有点稳不住了,陶淮南从来没这样过,这小二十年他没跟陶淮南操过什么心,那就不是会这么犟着使劲作的性格。
陶淮南在屋里抱着膝盖埋头坐着,陶晓东自己走了进去,反手把门锁上了。
陶淮南没动,也没抬头。
“崽儿。”陶晓东坐到他旁边去,手放在他脖子上,叫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