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寒冬(11)
然而,没有这个如果。
他是我梦里那个代表了欲望的男孩,也是我生命中货真价实的亲弟弟。
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那将会是这个家里最不幸的悲剧。
我退开半步,睁开眼看着我的床。
再回身,我看见虞南的衣服散落在他的床上,他的外套、毛衣,甚至还有内裤。
内裤。
我发自制的开始想象他脱下它时的样子,白净的,秀气的,害羞的。
我在自己的想象中生生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
我快速反锁了房门,靠着他的床坐在地板上,我像个猥琐的混蛋,嗅着他衣服上的气味幻想着他的样子,做了我最不应该做的事。
我处理得很快,生怕被他发现。
当我结束这一切,水声还没停下,我用纸巾用力地去擦自己那个地方,擦得我疼到咬紧牙关。
我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让自己打消对他的欲望。
然而这一切根本就是徒劳。
当我看到洗完澡裹着浴袍湿哒哒地站在我面前的虞南时,我再也没办法镇定自若地看着他。
我退到窗边,跟他对视。
他眼睛通红,像是哭过了。
“你还好吗?”我问他。
他看着我,突然扁扁嘴,哭了。
他说:“哥,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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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难受。
就像是有人拿着很钝的刀子在刮我的皮肤,一下一下,一边刮一边问我知不知道错。
我知道错。
但是我没办法。
哥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完了,我一定会露馅。
他站在浴室门口的时候,我看着他模糊的轮廓甚至想冲出去求求他让他抱我一下。
我站在冷水下面,那水也跟刀子似的,冷得刺骨。
于是,我从里到外都在疼。
我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去追溯发生过的这些事情,可还是抓不住那根故事开始时的线头。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个瞬间对哥产生的这种念想?
我站在冷水下跟自己对话。
一个我说:我好喜欢他,我想让他抱抱我。
另一个我说:你真肮脏。
我就是肮脏的,我在渴望我亲哥哥的亲吻和拥抱。
我想跟他恋爱,想被他占有,想成为他的独一无二。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无法自控,像是被邪恶的厉鬼缠了身。
两个我站在那里打架,然而没个结果。
我操起一把无形的刀,顺着他们的脖子就一人划了一下,他们都消失了,冷水下还是我自己。
我被这冰凉的水弄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当我关掉花洒的时候,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要告诉他。
告诉我哥,我喜欢他,想要他,然后等着他狠狠地羞辱我。
他骂我一句,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敢多看他一眼,这么一来,我的念想也可以被斩杀了吧?
我知道这是最可怕的举动,搞不好会惹来一场家庭地震。
然而我没办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走出去,裹着浴袍,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
我推门进去,看见哥。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一瞬间我竟然觉得特别委屈。
我有什么资格委屈?
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我声音发抖地跟他说:“哥,我难受。”
我真的太难受了。
从小到大就不习惯有秘密的我,强忍着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我只能憋着,放在心里,使劲儿使劲儿往里面藏,塞到潮湿阴暗的角落,我以为这样就能慢慢忘掉它,却忘了,这种罪恶的欲望在角落会生长得更加旺盛。
它已经长大到快把我吞掉了。
哥担忧地看着我,过来紧张地问我怎么了。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很轻,但好像带着刺,每碰我一下,我都疼得心都揪起来了。
他摸我的脸,把我搂在怀里安慰。
我却趁机闭上眼睛用我下流的欲望玷污他纯洁的感情。
他轻轻地揉我的头发,湿漉漉还冰凉的头发。
他问我:“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哥带你去医院。”
我紧紧地抱着他,因为我知道,再过一会儿,我将一辈子都失去这个拥抱。
哥好温柔,可是我很快就要失去他的温柔了。
我说:“哥,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我哭得甚至没法一口气说完一整句话,他疑惑地问我:“怎么了?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我推开他,使劲儿擦眼泪,生怕因为眼泪让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以后我都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看他了,他会觉得我恶心。
我说:“哥,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但是我知道,当我几乎自暴自弃说出我喜欢他,是那种想要跟他上床的喜欢时,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我真的喜欢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很恶心,哥对不起,我让你觉得恶心了。”
我真恶心。
我应该被丢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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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在经历着海啸,而掀起这海啸的,正是我煞费苦心想要藏起欲念的那个人。
他真是快要了我的命。
虞南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清。
耳朵里轰隆隆的,然后是针扎一样的疼。
头晕,呼吸不畅,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动作。
我问他:“你脸怎么这么冰?”
他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说:“哥,是你手指凉。”
我的手指像是刚从冰窟里抽出来一样,又冰又僵。
他眼睛通红,盛了一汪水,那么看着我的时候,像是泡在水里被剥了壳的荔枝。
白嫩的,细腻的,清甜的,赤裸裸的。
他说:“哥,对不起,你骂我吧。”
他后退,背贴着门,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有数不清的星星。
每颗星星都有名字,它们叫:羞愧、悲伤、痛苦、恐惧……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虞南,他不停地跟我说,让我骂他,甚至可以动手打他。
他说:“我没办法不喜欢你,只能让你亲手杀了我。”
他抬起手,使劲儿蹭自己的眼睛,看得我心疼。
我走过去的时候,甚至没办法感知到自己的双腿,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我渴望他,恨不得此刻就像剥开一颗荔枝一样剥开他,恨不得像吞下一颗杏子一样吞下他。
但是,我们之间,不能这么放肆。
我的手抵在他的肩膀,说话的时候,大概声音都在发抖。
我问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吗?你知道如果你对我产生了那种感情会怎么样吗?”
他扁扁嘴,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
他说:“我知道,我说我喜欢你,是那种想跟你上床的喜欢。我偷偷听过你在晚上自己做那种事,那之后我总是幻想自己跟你……”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说了。
我眼看着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他却好像丝毫不觉得疼。
“哥,对不起。”
我没办法再听他说对不起。
这样的虞南我也没办法再拒绝。
当他嘴唇上的血已经染红了他洁白的牙齿时,我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虞南似乎被吓着了,僵在我怀里,一动不动。
我把他抱得很紧,舌尖舔他的嘴唇。
血腥味让我有些恍惚,当我口腔里布满了他血的味道,就好像我已经占有了他。
有的时候,人是无法自控的,就像虞南控制不住自己说他喜欢我,就像我控制不住自己脱掉了他的浴袍。
我反锁了卧室的门,锁落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完蛋了。
我隐约听得到他叫我哥,声音抖得像是被激起浪花的水面。
而我就是撞击着他的人。
虞南一直在哭,我没办法止住他的眼泪,然而在我为了安抚他试图从他身上躲开时,他又紧紧地圈着我,哭着和我说别走。
落日余晖中,被子被我们弄掉在地上,床单在身下拧得潮湿且褶皱。
我们没有冲破最后一道防线,但也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
虞南一直在说对不起,我也跟着不停地道歉。
我们究竟是在对谁道歉?
上帝吗?
但是上帝不会宽恕我们吧?
无所谓了。
我们已经相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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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是死了,或者在梦里。
不然为什么我等来的不是哥对我的羞辱谩骂,而是抚摸亲吻?
我很害怕,害怕的同时却不肯让这梦醒过来。
究竟是不是梦?
我搞不清楚,但我知道,当我抱着他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还有他的汗。
一开始我眼睛都舍不得眨地看着他,生怕梦醒了就看不到这样的我哥。
后来我不敢再看,因为根本无法控制眼泪往外面溢。
然而就算我闭上了眼睛,还是止不住泪。
我很没用,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紧闭着眼睛,不停地叫哥,不停地跟他道歉。
不管现在发生着的事情是真是假,我都必须跟他道歉,是我把他拐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我们摸索着往前,很可能从此就走不出去了。
我们这辈子都会生活在黑暗中,阴冷潮湿,见不到阳光。
后来我大概哭得太难看,哥抱着我,不停地吻我。
我又回到了那个苹果园,两个亚当在尚未倒塌的苹果树下,拥抱接吻,互相爱抚,他们沉醉在对方给予的绯红色幻想中,苹果从树上掉落,被他们夹在双腿之间。
双腿之间。
哥在摸我。
我从来没敢妄想这么一天,一瞬都不敢。
可它实实在在出现在了我的梦里,我没办法也不想醒来的美梦里。
我攀着他,像是藤蔓,攀住他的身体,也攀住他的欲望。
这藤蔓是我自私的爱滋生的,我用我的爱困住了我爱的人。
当我终于平静下来,哥依旧在亲吻我。
他的嘴唇贴在我的脸上,滚烫的呼吸扑在我的鼻尖,烧得我快灰飞烟灭了。
我睁开眼,觉得视线模糊,他抬手轻抚我的眼睛,问我:“害怕吗?”
我说不出话,只能躺在那里。
他的腿搭在我身上,我们纠缠成了两棵植物的根。
在这一刻我才明白,不停出现的那两个亚当不是别人,正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