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银盘映霜刃(74)

　　今天他主要针对的是自由滑中的几个连跳节奏上的问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日薄西山，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边出现了火烧云，火红橙黄温暖的日光从顶棚上的天窗投射进来，映照在布满划痕的冰面上。
　　徐灵均在进行夹心跳的练习。
　　后外点冰四周落冰不稳——鲁普一周节奏稍慢——三周飞利浦——
　　右腿刚刚一点冰，徐灵均忽然感到右侧膝盖里面有一丝奇怪的不适。他身上力气不由自主地一泄，周数不足双足以一个颇为危险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
　　“怎么了？”葛天行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徐灵均呆滞地坐在冰面上死死瞪着自己的右膝盖。
　　膝盖深处正传来一阵阵不规律的钝痛。
　　

第71章 年度诅咒
　　“痛不痛？”身穿白大褂的老医生用手按压着徐灵均的右膝盖, 和蔼地问道。
　　仰卧平躺在诊断床上的徐灵均木木地点了点头。
　　老医生起身用一只手抵住他的膝盖内侧，另一只手握住徐灵均的脚, 试探性地进行屈膝、外旋内翻的动作。
　　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老医生直起腰来咳嗽了一声：“去做个核磁吧。”
　　葛天行也是学过一些简单的运动医学的, 一听这话, 心里都就咯噔的一声响。
　　作为被团团围住的准伤患, 徐灵均倒是显得异常的熟练和配合, 还没等老医生提要求就老老实实地把右腿伸了出来，现在一听到要做核磁共振，脸倒是瞬间白了一白。
　　核磁共振成像室的小护士看到一个有一点眼熟的小年轻被扶着过来，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身上不能有金属物品, 外套也脱掉。”
　　门口围着闻讯前来的诸锐诸衡，何菲飞徐杭生, 几人都一脸紧张的样子。
　　“乖宝不怕。”诸锐安抚道：“躺进去眼睛一闭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以前躺过好几次，这个对身体也没坏处的。”
　　徐灵均其实并不是真的害怕做核磁，这个大桶子他上辈子也不幸被送进去过一次。然而就是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回到竞技赛场上。
　　曾经他以为重活一世，那次受伤的心理阴影早已经离他远去, 而如今当他发现自己不论怎么劝说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身体还是无法自我控制地排斥的时候, 便意识到了非常残酷的一件事。
　　这么多年过去，他竟依然没能从那次膝伤中走出来。
　　又被何菲飞温柔地搂着哄了几句, 想到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徐灵均最终还是咬咬牙躺了上去。
　　小护士看着徐灵均脸色苍白的样子, 心中有些怜爱，颇为温柔地把两个耳塞给他塞上，阻隔一会儿在机器里面的噪音。
　　徐灵均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到自己被缓缓推进了机器里。
　　核磁共振机器里给人的感觉逼仄又压抑，好像龟缩于一个太空舱之中喘不上气。没一会儿噪音就穿过耳塞直达他的耳膜。
　　叮叮咣咣，徐灵均此刻仿佛置身在一个装修队中，又仿佛在听一个劣质的摇滚乐队开演唱会。
　　机器里的时间流逝得特别慢。
　　屏蔽室外面的小护士倒是忽然之间想起来了屋里正在做检查的人是谁——那不是前两天铺天盖地的微博热搜，那个传说中的花滑天才少年吗？
　　怎么忽然来做核磁？联想到徐灵均的运动员身份，爱八卦的她瞬间感觉这可能是个惊天巨瓜！
　　小护士是一个很喜欢玩微博的人，正好这个时候要交班了，便悄悄地打开手机发了一条微博，还附上了一张从葛天行一行人背后拍摄的模糊照片。
　　“@躲避你们四十米大刀的某某：今天下午上班，核磁室来了个小帅哥做膝盖，好多人陪着，都一脸严肃的样子，觉得好眼熟，悄悄说一声好像是那个花滑的什么世界冠军啊！”
　　她的微博粉丝不是很多，然而架不住其中正好有个新入坑的冰迷，看到这条微博后唬了一跳，赶忙转到贴吧里去求大神辨认。
　　【妈呀，是我0无疑了，虽然没入镜但是看左边那个是诸锐男神，右边搂着肩膀的是诸衡小姐姐和葛教练，最边上那可不正是我的公婆大人们吗？】
　　【666，怎么连人家父母都能认出来】
　　【00的妈好歹是演艺人士，网上一搜超多照片，长得和儿子基本复制黏贴……】
　　【为什么在做核磁？还是膝盖核磁？有没有学医的小伙伴来科普一下啊，担心！[默默祈祷.jpg]】
　　很快就有学医的冰迷站出来解释说核磁是检查膝关节扭伤或者其他损伤的一个主要手段。
　　膝关节损伤！这对于一个天天做跳跃的花滑运动员来说，听起来太致命了！
　　不少关心则乱的冰迷都开始哭天抢地了起来。
　　【哎，该不会是赛季初奶的太狠，现在反噬了吧？】
　　【拒绝玄学和封建迷信啊！】
　　【之前我就觉得00的路线不太对，他难度已经很够用了，不如多打磨一下滑行表演，还能延长运动生命，年轻人就是太着急了】
　　眼看着这层楼即将扭转到一个奇怪的方向，立刻有稍微理智一点的冰迷出来安定大家的情绪。毕竟这些只是小护士的一面之词，准确性存疑。徐灵均到底有没有受伤，受伤了的话，会不会影响训练和比赛，这些都还要等官方回复才能尘埃落定。
　　此时的徐灵均已经做完了相当漫长的核磁，带着成像回到了老医生的办公室。
　　“小伙子，运气还没坏到底，不过以后要注意保养啊。” 老医生慈爱地让徐灵均在凳子上坐下，推推眼镜仔细看了一下手中的成像，感叹道：“右膝半月板二度损伤，建议先保守治疗八周，支具四周之后拆，拆了支具之后要在保健医生的指导下进行复健。”
　　葛天行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慢慢被咽回了肚子里，伸手拍了拍徐灵均的肩膀想给他打打气，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弟子坐在凳子上神情恍惚。
　　“怎么了灵均？”葛天行轻轻地拍了拍徐灵均的脸：“听到医生伯伯的话了吗？没事儿，咱们现在正好到世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你休养好的了，不怕，不用动手术。”
　　回答他的只有徐灵均数秒之后闷闷的应声。
　　中国，H市。
　　这是一个阳光很不错的周末上午，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撒在卧室正中间的一张床上。一个男孩此刻正靠在枕头上，手里举着手机以一种标准的赖床姿势静静躺着。
　　这种场景出现在任何一个年轻人的周末早上都不足为奇，然而当这个情况发生在徐灵均身上的时候，就显得无比诡异了。按照他十几年如一日的生物钟，早上六点他就已经在起床准备跑步了，而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也肯定已经开始了每天上午的上冰训练。
　　“咻——啪！”
　　手机里似乎在播放着视频，传出徐灵均听了无数遍的跳跃成功落冰的声音。
　　如今的他因为膝盖的伤病无法继续进行大幅度的冰上训练，只能自己在家里适当做一些想象练习。
　　不同于往日，他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一些难言的阴郁。
　　又强撑着自己看了一会儿，徐灵均有些烦躁地把手机往床头上一撂便直起身来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现在气温回升，屋里又有地暖，他也只需套一条运动裤就完事了。
　　手脚利索地换好衣服，徐灵均的目光移到了床尾靠着的一套腿部支具上，缓缓吐了一口气，伸手捞过支具，咔咔几声撕开了上面的四条粘扣，麻利而熟练地铺在床上穿了起来。
　　穿完支具的徐灵均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早春微微带着冷意的空气冲进了他的鼻腔，让他想到了冰场里凛冽的空气。
　　徐灵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焦虑。
　　虽然受伤的是同一个部位，不过由于这辈子的科学训练和平日里良好的保养习惯，他的状况要好得多。上辈子的他在赛场上摔倒后在医院检查出半月板破碎，三度损伤，很快就做了关节镜手术。术后虽然正常生活和适度运动都不受影响，但是他还是不得不从竞技花滑赛场退役。本身搞花滑的运动员基本就都是一身病痛，他一个只需静养的伤病其实算不上太过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闲下来的他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晚上睡觉的时候梦中总是飘着上辈子在冰场跌倒那一瞬间顶棚上明晃晃的大灯，回响着自己被汽车撞飞的那一瞬间时尖锐的刹车声。
　　难道人的命运真的不能够改变吗？难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吗？
　　那么我重来一遍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窗外有鸟儿在清脆婉转地唱着歌，窗内的徐灵均却觉得自己胸中塞着满满的一腔郁气，想要吐出来却总是卡在嗓子眼里。
　　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
　　这边徐灵均正在和自己做着斗争，另一边他周围的人也因为这一次受伤陷入了混乱之中。
　　首当其冲的便是经纪人董智成。
　　徐灵均的受伤掀起了比他和不少人预想中都更加大的风波。在徐灵均诊断结果出来的当晚，玉壶官方微博就发布了徐灵均的伤情。听说不需要动手术，静养即可，不少冰迷都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又提了起来。
　　玉壶俱乐部的官微和国际滑联的官方推特同时宣布了卫冕冠军徐灵均即将因伤退出接下来的四大洲锦标赛的消息，至于稍后的世锦赛则是只字不提。
　　今年的四大洲锦标赛举办的时间比较早，此时距离开赛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了，到那个时候徐灵均还不能拆支具呢。即使勉强拆掉支具，没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冰上练习的话，也是妥妥完蛋的节奏，这样一来，退赛也成为了最为稳妥而保险的选择。
　　若是平时，这样的退赛声明最多在冰迷之间掀起一点小火花，然而倒霉的是徐灵均刚刚被官方媒体和公众号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这一下子就捅了篓子。
　　“谁来负责：花滑天才少年练习过度遭遇膝伤，或影响其竞技生涯！”
　　“徐灵均伤退四大洲锦标赛，归期不定”
　　“连海？侯伯彦？世锦赛谁能接棒徐灵均”
　　诸如此类的胡扯新闻数不胜数，董智成看着新闻中言之凿凿的话气得鼻子都歪了，火急火燎地联系公关部处理这些不实新闻。
　　就在他已经焦头烂额的时候，在网上又悄悄出现了一个注定会让他更加暴怒的热帖。
　

第72章 黎明黑暗
　　时间在保守治疗中快速流逝。四大洲锦标赛由于徐灵均的伤退, 中国排上了作为替补的蒋斌同连海、侯伯彦一同出场。连海在四大洲锦标赛很有一番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架势，最后成绩非常不错, 取得第六名，有了一点回春的架势。
　　然而另一边, 徐灵均的康复训练却进展得不是很顺利。拆掉支具之后他就在保健医生的指导下逐渐进行循序渐进的康复训练。从一周跳和两周跳开始恢复起。徐灵均在休养的这段时间也没有漏了想象练习, 跳跃的恢复还是勉强算得上顺利。然而好景不长, 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恢复训练后徐灵均感觉膝盖肿痛, 只好再去检查。
　　原来是半月板损伤常伴的膝关节滑膜炎，比较轻微，不需要处理积水，也不影响日常生活, 休养一下就可以痊愈。但是肯定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达到可以在竞技赛场发挥出全部水平的程度。
　　葛天行这下急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只好再度更改了训练计划, 以恢复性锻炼为主, 尽量寄希望于徐灵均年轻的本钱，在比赛前能恢复得好一些。
　　同时又急又气的就是董智成了，之前提到的热门帖子最后还是被他看到了。写这个热帖的从表面上看是一个资深冰迷，然而仔细一看却能在前后文中发现不少暗戳戳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