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你吃坏肚子是事实,”严理慢条斯理,“而且,这种比赛参加再多次也没用,不过是打击我们的信心而已。”
陈景抿了抿嘴,不知是不是生病影响,嘴唇一阵发白。
过了好久他才点点头:“你说得对。”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继续参加比赛除了被打击心态,没有任何意义。
是时候放弃了。
挪威科威费耶尔站,谢不惊和江雪阔分别在男子速降比赛中拿到了4、5名,分别刷新了个人最新记录。
下一站,高山滑雪世界杯意大利阿尔塔巴迪亚站。
向传因为国内工作原因要回国,不能继续带队。
其余参赛队员则要飞往法国,继续接下来的行程。
出发前一天,听到教练只给他和江雪阔报名时,谢不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对陆时说:“教练,你没给陈景和严理报名。”
陆时:“他们不去了。”
谢不惊有些诧异:“不去?”
陆时:“恩,他们退赛了。”
“退赛?”谢不惊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答案。
“说是压力太大,不想比了。”陆时已经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其实退赛也没什么,他们这个成绩滑下去,本来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或许是谢不惊脸上茫然的表情太过明显,陆时又解释了一句:“当然,如果他们相比,我自然不会劝退他们,但现在他们执意要走,我也不好干预。”
谢不惊没说话,就是表情有些难看。
陆时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自己是运动员,相信你也知道,想要取得好成绩,就必须要有一颗如饥似渴、渴望胜利的心。”
谢不惊抿了抿嘴,最后冲陆时点头:“我知道了。”
当谢不惊去酒店找陈景时,二人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出电梯时,还有说有笑的商量着,要不要在当地逛一逛。
“我们是今晚的飞机,还有8个小时呢,完全可以在这短时间……”陈景故作轻松的笑着。
然而当电梯门打开,他看到面前的谢不惊时,笑容顿时消失,变成了深深的不安。
“谢哥……”陈景低下头,声音有些抖。
严理还算镇定,只是握着行李箱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收紧。
谢不惊侧身让二人出来,又问:“你要回国了吗?”
陈景低头推着行李箱,很久后才“嗯”了一声。
谢不惊:“几点的飞机?”
陈景:“晚上10点,先到阿姆斯特丹转机。”
“那还可以在附近玩玩,”谢不惊又说,“想好去哪里了吗?我有认识的挪威选手,可以帮你问问……”
“谢哥。”陈景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谢不惊一愣。
“对不起……”陈景嗫嚅着,脑袋埋得更低了。
他以为谢不惊是听到他退赛来骂他的,再不济也会觉得失望,可是对方没有表达出一丁点儿失望或者是厌恶。
谢不惊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道:“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陈景张了张嘴,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他完全承受不住谢不惊的平静,这让他更难受了。
他反而更宁愿对方骂他,或者放弃他,讨厌他,而不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这么平静,这么温柔……依旧选择尊重他。
“没什么,”陈景狼狈的别过脸,声音哽咽道,“那我先走了,国内再见……”
轮子在地面咕噜咕噜的滚动,陈景和严理拉着行李箱离开。
“陈景。”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酒店大堂时,谢不惊突然叫了他名字。
后者脚步一顿,回头。
“你还想滑吗?”
陈景嘴唇紧抿,一张脸崩得紧紧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接下来的比赛一项比一项难,教练也要回国了。
即使是他想滑,可一直出不了成绩,那他继续滑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想,我可以带你。”人来人往的大厅,谢不惊目光平静的说着。壁炉在他身后熊熊燃烧,仿佛一场永不熄灭的火。
陈景猛地瞪大了眼。
他呆呆站在原地,仿佛置身于一片荒凉雪白的大地。
强风激起了地上的粉雪,在空中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滑雪板和雪地摩擦的清脆声。
那么清晰,那么诱人。
曾经逐渐远去的景象,因为谢不惊这句话再次清晰起来。
你还想滑吗?谢不惊问他。
你还想滑吗?陈景问自己。
“当然,我可能没向教练那么厉害,最多只能督促你训练,给你纠正姿势,说一说我的经验……”谢不惊说着,看清陈景的表情后一愣。
陈景呆呆的站在门口,五官毫无形象的挤在一起,眼泪鼻涕掉个不停。
谢不惊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怎么哭了?”
泪水模糊了陈景视线,他再也忍不住“呜哇”一声冲过去,紧紧抱住了谢不惊。
“你、你干嘛?就这么不想训练吗?”谢不惊被他扑得退了好几步,满脸惊愕,“不想继续也没什么啊,我只是建议而已,又不会强行留你。”
“不,我不走了!”陈景毫无形象的吸着鼻子,语气坚定的说,“我练,我会留下来继续!”
陈景不是一个意志坚定、自律自强的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比起尊重和理解,他更希望的是有人能够留住他。
告诉他“你可以”“现在放弃还太早了”“再坚持一下,胜利不远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人能够逼他在困难中前进。
陈景决定留下后,当即就联系国内后勤人员退机票,他也重新定了住宿,忙完这一切后,他抬头问:“严理,你呢?要留下还是回去?”
“我……”严理张了张嘴,心一点点的往下坠。
一向意志坚定的他,竟然头一糟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退赛其实是他意料之外。
他的计划是参加5次世界杯分站赛,拿到50积分,如果发挥好,甚至可能3-4次就足够了。
可是他之前比了5次,竟然只拿到了一半的积分,而这次连前30名都进不了?根本连积分尾巴都没摸到。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严理想起了同期的谢不惊和江雪阔,明明大家都在练习,为什么他们滑得那么轻松?拿积分跟玩似的,轻轻松松就抵达了他无法触碰的高度。
果然还是自己能力不够。
还是放弃好了,下个赛季再继续努力吧。
毕竟他今年才19岁,这还只是他职业生涯的开始而已。
严理安慰着自己。
而且滑雪不是一项吃青春饭的运动,20出头还很年轻,很多世界级运动员都是30左右才大放异彩。
自己完全可以在下个赛季、下下个赛季继续努力。
放弃吧,你做不到的。
现在放弃才是最佳选择……
应该怎么办,答案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无法回答陈景的问题?
为什么他一旦想到放弃就那么难受?
“我……”严理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他鼻子发酸,眼睛干涩,心脏仿佛变成了石头,沉沉往下坠。
“加油。”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严理茫然抬起头,发现江雪阔不知何时出现,轻轻拍了下他后腰。
江雪阔让他加油,所以,江雪阔也认为他不该放弃吗?
严理更加混乱了,理智和感情疯狂交战:“我也想继续滑,可即使我留下来,也不一定有用……”
谢不惊:“不试试怎么知道?”
“最坏的结果就是比赛后拿不到那么多积分而已,”江雪阔说,“可你现在退赛,不也一样积分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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