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则听得好笑,对黄予洋说:“想赢所以睡不着。”
黄予洋大概还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啊”了一声。
两人沉默着,但气氛并不尴尬,静了一小会儿,荣则也不知为什么,很平静地告诉黄予洋:“今年是我最后一年了。”
“…啊,”黄予洋的语气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你签了五年。”
“四年。”荣则对他坦白。
“那也不能说是最后一年,”黄予洋说着,大概误会了什么,突然开始替荣则想办法,“续约或者去别的队伍呢?”
荣则感觉自己笑了笑,没有解释,和黄予洋开玩笑:“二十三岁了,也没别的队要我了吧,得找个班上。”
“…”黄予洋沉默了,过了几秒,说,“对不起。”
“我说笑的,没怪你。”荣则简单地说。
“——那个,荣哥,要不我给你数羊吧,”黄予洋生硬地转换话题,“数着就睡着了。”
荣则被他逗笑了:“你几岁啊黄予洋。”
“真的有用,”黄予洋强调,“小时候我奶奶这样帮我数。”
荣则没拒绝他,睁眼看着一片黑的房间,黄予洋等了片刻,自顾自数了起来。荣则听着有趣,没有开口打断。黄予洋数了二十七只羊,自己睡着了。
黄予洋的呼吸声很绵长,像催眠的白噪声,荣则拿着手机听了一会儿,把手机开了外放,放在床头,意识也恍惚起来。
他睡了一个很好的觉,但不是很长。
早晨八点多,荣则被电话吵醒了。
“老板,”经理Meko的声音有些慌张,“我们和二队训练战术视频被泄露了,现在外网有好几个渠道在卖。”
荣则立刻清醒了过来,又听Meko在那头说:“我还没弄到原视频,但是有人说是黄予洋的第一视角录的。”
第17章 19
十九.
“你不要以为泄露训练赛视频是小事。”
FA训练基地的会议室中,联盟负责赛事监督的两名调查人员面对着黄予洋,语气十分严肃:“违反竞技公平性条例,不是罚点钱那么简单。如果有什么想告诉我们,我建议趁早。”
“没做过的事我怎么承认?训练赛录像不是我泄露的,”黄予洋面无表情地对调查人员说,“调查我都配合,别的没什么要说的。”
Meko和丁伟一起坐在调查人员身旁。
早晨通知荣则后,Meko第一时间报告了联盟。
联盟对此类事件一向重视,两个小时不到,调查人员就赶到了FA的基地。由于录像确实来自黄予洋第一视角录制,他们决定先让技术人员对黄予洋在基地的电脑进行检查,并对队内其他队员进行排查。
调查人员和Meko聊了聊,直接约谈了黄予洋。
Meko看黄予洋,心情颇为复杂。他征得了调查人员的同意,和俱乐部实际上的资方荣则保持着通话,确保荣则能听见现场调查的内容。
荣则近日和黄予洋的关系似乎不差,Meko不确定荣则对这件事的态度。不过从情感上讲,Meko不认为黄予洋会泄露这段录像。
首先,夏季常规的版本偏重输出,黄予洋和印乐是队里训练战术的中心,他没有泄露的动机;其次,如果黄予洋会为了钱做这种事,他当初就不会拒绝试训邀请留在WBG。
训练赛视频流出的消息不胫而走,看过视频的人也不在少数。
到Meko和调查人员一起进会议室为止,新媒体部已经收到了很多来自粉丝的质问和投诉。Meko有些怀疑这事和竞赛博彩有关,因为据他了解,自黄予洋入队以来,单FA夏季常规赛就新开了不少盘口。
但训练赛观赛人员很少,Meko想不到自己队内的可能人选。
谈话陷入僵局,会议室沉默了半分钟,忽然有人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Meko走过去打开了,是联盟派来的技术人员。
“电脑上有一个被删除的视频录制软件,”技术人员说,“具体删除时间无法确定,应该是前天傍晚。”
录像中的队内训练赛是前天中午打的,时长一个多小时。
“这个软件你有印象吗?”调查人员问他。
Meko看向黄予洋,黄予洋怔了怔,也看了看Meko,有些迷惘地说:“…我不知道。”
“经理,”调查人员问Meko,“训练室有监控吗?”
“有,”Meko回答,“顶上装了三个,不过不一定能拍到队员的屏幕。”
“可以调出最近三天的录像吗?”
Meko给李蓓打了个电话,让她去拷录像。
调查人员又问了黄予洋几个问题,两人出去和总部通了个电话,最后回到会议室,告知他们:“黄予洋的电脑我们要带回去检查。调查结果出来以前,他都不能参加比赛。”
Meko心中一沉。黄予洋仍然没什么表情,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
“但开赛只剩两天了,”Meko向调查人员求情,“调查时间方面能不能…”
“我们也想越快越好。”其中一人回答。
送联盟的人离开后,Meko回到了会议室,黄予洋还坐着没出去。
Meko想了想,对他说:“予洋,要不你今天先回宿舍休息吧。”
黄予洋“嗯”了一声,问Meko:“经理,我的外设他们拿走了吗?”
“拿走了。”Meko看着黄予洋,也有些于心不忍。
黄予洋这些天的拼命,战队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诚然,电竞选手天赋努力缺一不可,但在最有天赋的选手里,黄予洋也绝对属于第一梯队的努力。
Meko在FA迎来送走了许多选手,也曾为黄予洋拒绝自己的试训邀请恼怒,但相处近二十天后,他只剩下对黄予洋的努力白费的担忧。
好在黄予洋看上去比Meko平静。他对Meko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站起来,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
这天是阴天,空气里仍留有昨日的余热,让人觉得很闷。
走回宿舍的路上,黄予洋想起自己离开WBG的那天,也是在一间会议室里,他被迫接受安排,而后一切遽变。
路很近,黄予洋走得有点累。
手机不断震动着,都是朋友、以前的队友给他发来的消息,他不敢打开看,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最后把通知关了。
上午近十一点,宿舍阿姨在做饭,厨房里饭菜的香味飘到进门的玄关。
黄予洋要上楼,恰好碰到端菜出来的阿姨,他打了个招呼。
“予洋?”阿姨有些惊讶地把凉拌鸡丝放在桌上,“怎么这么早啊。”
“有点事先回来了。”黄予洋冲她笑了笑,而后走上了楼。
黄予洋一大早就被经理叫起来,觉睡得不长,回到房里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觉得头有点痛。他不想看手机,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后仰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很隐约的楼下队友们回来吃饭的声音。他不是很饿,也不想下楼吃饭,不想见到队友,觉得耻辱、迷茫,也很难受。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又一场从天而降的、无法掌控的灾祸。
余光里手机屏又亮起来,黄予洋看也没看就把手机翻转,让屏幕朝下,而后拿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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