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中原中也说,“你……你觉得,你过得开心吗?”
中原千礼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如此显而易见的内容,也需要特意问吗?于是他点头。
中原中也坐立难安,他又想抽烟了,人一烦躁就想做点什么小动作,将情绪发泄出去。
他说:“我和太宰的关系,和你家里不一样。作为我的孩子,你或许不会快乐,不能拥有一个圆满的家庭,不能拥有健康的亲子关系。这是你的人生,我该问一问你的意见。”
他问:“你会愿意作为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吗?会愿意成为一名黑手党的后代吗?能够接受你自出生起就被上一辈的复杂恩怨纠缠吗?……”
中原千礼认真听着,逐渐露出一种惊奇的神色。
他出生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既定的事实,是哲学里不可改变的真理,这似乎是个无需斟酌的过程;而他从来不知道,他那如同锋刃般坚定不移着向前的爸爸,在他降生这件事的决定上,竟然会如此不安,辗转反侧,郁闷不堪,像个来回圈圈的普通人。
实际上,他的亲生父亲做出决定,只用了一支烟的时间,当时的中原中也想:“管他呢,多大点事,老子自己养就是了。”——并马上为这份上天赠予的礼物,取好了一个男孩女孩都能用的、恰如其分的名字,他要留下他的小小家人。
作为最高干部的中也,却远没有他坚定。
或许是在这与首领太宰相互折磨的七年里,他早就失去了蓬勃生长的精神,再没有多余的气力匀给其他事物。贫瘠的土地是否还能孕育生命,干涸的河床是否还能重新流淌,他是否有能力经营一段陌生的关系,这些,都是无法确定的事。
中原千礼思索片刻,说:“你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中原中也:“嗯。”
中原千礼仿着他方才的语气反问:“你可以接受我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宝宝吗?你能接受我在家里调皮捣蛋,砸坏你很贵的收藏品吗?你能接受我特别爱哭,接受我不懂事吗?”
中原中也:“这些算什么问题……理所当然的吧,因为你是我的小孩子。”
中原千礼:“那我也一样。理所当然的吧,因为你是我的爸爸。”
中原中也一怔。
中原千礼的手掌钻进他掌心,握着他的手指,嘀嘀咕咕地念了几句,他问他在念什么,中原千礼说是魔力咒语,并且解释:“我在把勇气借给你。”
中原中也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孩子教育了,顿时失笑。
但此情此景,需要‘魔力咒语’的可能不是他,而是不远处卷成球的首领太宰。
他好像半点都没动静的样子,但丈量他与放映厅门之间的距离,肉眼可见的变远了,不难想象,他听着他们的对话,像蚂蚁搬家一样慢吞吞且细微的挪动身体。
看不出一点黑手党首领的雷厉风行,甚至有种胆小鬼般的窝囊,不过中原中也得承认,这副模样,总比他平时捏着首领腔调高高在上的样子要顺眼一些。
“你呢,太宰。”中原中也说,“你怎么想。”
首领宰:“……听你的。”
中原中也冷笑:“首领大人,这会儿想到听我的了?”
裹在风衣里的首领宰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面对最高干部的嘲讽,忍气吞声。
“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中原中也说,“你究竟瞒了我什么?——哪怕只告知一部分?”
“…………”
又不说话了。
中原中也讨厌他的沉默,他们总在首领办公室里相顾无言,那似乎不是办公室,而是一间水族箱,海水吃掉太宰的声音,也令他无法呼吸。
他上前,抓住太宰的外套,一把扯下来,想让这个闷在黑衣服里的胆小鬼晒晒日光灯,然而对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拼命与他对抗,死命拽着不放,衣料在两人的撕扯间被扯破,一声‘刺啦’,太宰还是不肯直面他。
“……行吧。”各方面的,中原中也觉得很累,他疲惫道,“太宰,我不管你了。就这样吧。”
说着,他牵着中原千礼的手,往外走。
然而没走出几步,他的手腕被身后的人扣住。
“……中也。”
捉着他腕骨的力道渐渐收紧。
“‘就这样’……?”他的语气凉凉的,“是想就这样和我撇清关系吗?”
中原中也回过头,首领宰的鸢眸一眨不眨,晦暗目光无声游弋,笼到他的身上。
在风衣里闷久了,他苍白的脸挂了一丝血色,浅浅浮在脸颊,像醉酒一般。他终于坦露了一句真心话:“无论是我,还是Port Mafia,你都没办法就此撒手不管。首领是组织的奴隶,成为首领之后,MAFIA是你的监牢。”
下嘴唇被他自己咬得淌了血,鲜红地涂抹在唇齿间,咧嘴微笑时,仿佛食人肉的恶鬼。
他越说越觉得满意,边说边笑:“如果我就这么死去,你需要负责收殓我的遗骨,主持我的葬礼,安排我的后事。在那之后的余生,作为我的未亡人活下去。——中也啊,哪怕我死了,我们的关系也不会结束的,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你这辈子都是我的狗……”
他的话被拳风打断。
‘砰’的一拳,狠狠砸在脸上,皮肉骨相撞的闷响深沉,首领宰止不住后仰,直接躺到地上。
然而被这么击倒,他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咯咯笑着,仿佛挨打也是一件值得发笑的事。
他这模样看起来十分神经质,中原千礼吓得后退两步,拽紧了中原中也衣领。
“太宰。”中原中也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说,“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想活下来,就点头。”
“我们一起处理你不想面对的那些破事,无论是什么。”
他伸手盖住中原千礼的眼睛,没有直说‘不想活’的后果怎样,但压在太宰胸肋处的鞋底、以及逐渐加重的力度,都在明明白白的诉说:他会直接杀了他。
如果太宰必须死,得死在他手里。
肋骨压迫着肺部,挤压所剩不多的空气,一点点加力,一点点夺走氧气。
首领宰呼吸困难,逐渐窒息,十分痛苦,同时又品味着中原中也带给他的痛苦,很多次中也掐住他的脖子,他都幻想着自己生命力再脆弱一点,好被他活活掐死。
压迫感从肺部上升到面部,眼球发涨,视线逐渐朦胧,顶光被橘发挡住,一大一小,像两颗金灿灿的太阳。
明明就要得偿所愿了,又想反悔,真是矛盾。
不敢在死前见中也,生怕忍不住反悔,所以把他支走;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又想着反正结局不会改变,不如最后再见中也一面;而现在,连见面前那个‘最后’的定语都想舍去了。人真是又多变的矛盾生物,为自己的犹疑不定感到作呕,他讨厌自己,当然也讨厌中也。
在临近昏厥时,他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压在身上的力气,尽数撤去了。
首领宰大口呼吸。
被捂着脸的中原千礼,听到他快速又沉重的喘气声,困惑地问:“怎么了?”
中原中也松开手。
“没事。”他说。
他的声线像一根绷着许久,好不容易得到放松的琴弦,依旧控制不住地发涩,他偏过头,并没有与太宰对视,仿佛正在努力忍耐着什么。
首领宰盯着他的侧脸,他松弛又绷紧的嘴角,忍不住笑。
这次是真心的。
中原千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担忧地问:“你们吵架了吗?”
“嗯。”中原中也用手揉了一把脸,说,“吵架了。不过,现在吵完了。”
中原千礼:“你们现在和好了吗?”
首领宰:“当然。”
中原中也:“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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