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落了个空,露出一丝茫然。
赤井秀一隐约意识到了他在找什么,四处看了看,余光注意到窗边地上那个眼熟的黑色打火机。
果然……赤井秀一弯腰捡起来,试探着递到了对方的手上。
但卷发青年的眼珠动了动,低头看了看打火机,脸上却出现了一点轻微的困惑。
那个样子,像是无法理解手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
开什么玩笑?
本来想出声的赤井秀一忽然像是被卡住了嗓子,面上终于露出惊容。
他缓慢地缩回了手,脑中不期而然地浮现了在组织之内听过的本来以为是夸大其词的传言。
“科涅克是个疯子。”
并不是疯了,科涅克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认知出现了障碍,所以他认不出人,也分辨不出放到他手中的物体。
亲眼验证了一件事情,本应该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但赤井秀一却没有丝毫的愉快,反而生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静默蔓延的悒郁。
就算不考虑科涅克可能非自愿地进入组织,在组织内多年都还保留着底线的情况。
单纯作为敌人,他也值得被尊重。
可是组织呢,把他当成趁手好用的工具,当成当成拴着锁链的野兽,他没有过正常人的生活,没有过正常的概念。
这些就已经足够让赤井秀一觉得难以忍受,但后续发现的事实却更加残酷,科涅克被药物控制,不止身体在被实验摧残,甚至连精神状态都不稳定,只能靠药物维持认知。
他在难言的沉抑中重新拿起打火机,而在这时,门外也响起了脚步声。
赤井秀一稍微提起了警惕,而松田阵平却还毫无所觉。
在希拉屏蔽压迫感后,他终于缓过来,但眼前彻底变成一片昏昧流离,耳边的声音也嘈杂混乱。
然后他就看见对面线条拧成的乱麻一样的人形,往他手里塞了……一小滩的黑色石油般粘稠又有光泽的液体
这是什么?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必须得吃药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发现那个装着药片的打火机药盒似乎掉了出去。
他集中注意力,努力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试图从各种各样的扭曲的或者是融化的物体中辨别出来。
结果忽然感觉手上的东西被捞起来,接着刺啦刺啦的声音挤进他的耳朵。
一小片冰凉的白色被扭曲的人形线条贴到他唇缝间。
松田阵平:……
他反应很快地吃了下去。
过了半分钟,重新落到他手上的粘稠液体凝结成块,变成了凹凸不平的打火机的模样。
周围的环境还是稍微有一些扭曲,耳边的声音也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但也勉强够用,剩下的反正等睡一觉之后,自然就能缓过来。
松田阵平终于能看起对面的人。
“……苏格兰呢?”
诸伏景光站在门外,听见松田阵平有些含混的声音隐约的透过门板传出来。
“就在外面。”
皮靴踩在地面,发出清脆利落的声音。
门开了。
松田阵平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黑色的皮衣上也出现了两道划痕。那双暗青色的双眼和他对视,看起来毫无异样,但仔细看就会发现瞳孔微微放大,像是看不清东西后的自然反应。
从对面跑过来,再到被枪逼停,最后跑上楼,诸伏景光的心情几次跌宕,但是真见到了科涅克之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有莱伊在,他不能在这种地方去多询问松田阵平。而且就算他询问,松田阵平就能够说出来吗?
松田从来不是遮遮掩掩的人,在明知道有人会担心的情况下都难以说出口,就意味着他确实没办法说。
既然如此,逼问他只能让他为难,并不能够带来任何好的结果。
诸伏景光坚持要上来,只是想要确认松田阵平现在的情况,只要他暂时没问题就好……
就……
诸伏景光的目光无意间越过了松田阵平,看见了同样有些衣衫凌乱的莱伊。
他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松田阵平的手腕,在那双暗青色的双眸瞪大的时候平和地问
“我们聊一聊可以吗?”
“可……”
没等松田阵平说完,他已经把人拉出门外,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被关在房间里的赤井秀一:……
他今天就不应该来出这个任务。
赤井秀一冷静地开始检查房间。
而松田阵平猝不及防被诸伏景光拉出门外,倒也没有反抗。
“我……”
他打算找个理由,先想办法解释过去刚刚忽然摔倒的事情。
其实上次在邮轮上,被降谷零撞破后,他就考虑过这件事。
既然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一部分,并且认为他视力有问题,而这件事情又暂时解释不清,那不如干脆就接着使用这个理由。
毕竟心理上的问题,将来某一天忽然好了也是正常的,比起难以治疗的身体疾病来说,给人的压力更小。
但是还没等他重新从轻微扭曲的空间中找准诸伏景光的视线,一只手轻柔地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看不清的话,就不要看了。”
诸伏景光沉默了片刻,又低声问道:
“能听清楚我的声音吗?”
第78章
不太清晰但是依然泄露出担心的声音, 和眼睛上微颤的温热手掌,让松田阵平的声音短暂地被夺去了几秒。
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松田阵平在人际交往上始终都带着一点粗疏,他很少会去判断一个人的性格, 哪怕直觉会带给他一部分答案, 他也不去细想, 鲜少分析。
但在警校的时候,松田阵平就模糊地觉得诸伏景光有一些很厉害的特质。
比如他很会处理情绪。
哪怕时时刻刻记挂着父母的仇恨,甚至晚上做噩梦,白天也丝毫不影响任何课程。偶尔心不在焉, 依然能顺畅地接上大家的话,还会体贴地注意到其他人的情绪。
他的行为和感情,仿佛可以分别运行似的。
但是现在, 这样理智冷静的诸伏景光, 却因为他在一个明明可能不太安全的环境下暴露真实的情绪。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他会担心你吗?]
[……不,这不一样。]
松田阵平的心绪纷乱。
对于他来说, 警校时期和同期相处的时光,是一段他可以铭记一生的过去。但是那段过去距离他太遥远了,以至于他回顾起来, 总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隐约看不真切。
逻辑上松田阵平当然知道他们担心他,但是情感上却迟钝地没能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也因此,不管是当时在卡拉斯号上, 还是今天, 他总是倾向于更高效更粗暴的计划, 把他们的感受排在一切计划之后,完全没考虑他们到底在承受多大的压力。
[好吧, 我是个混蛋。]
松田阵平在心里喃喃一句。
诸伏景光问出那句后,就有些后悔,在他努力重新组织语言,把这打算把这件事情带过去的时候,松田阵平忽然出声了:
“抱歉。”
诸伏景光愣了愣,因为他这不同寻常的语气和出乎意料的内容抬起头。
而本来被他覆盖着眼睛的松田阵平也忽然抬起手,抓住诸伏景光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来。
卷发青年的眼睛先微微眯了一下,又定定的盯了诸伏景光几秒,才成功地与他的双眼对上。
他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诸伏景光想过很多松田阵平会说的话,却没想到这个桀骜又任性的同期,会先向他道歉。一时间,异物感从喉咙一直堵到了胸口。
但下一秒,诸伏景光的情绪就被手腕上的疼痛打断。
松田阵平抓着他的手猛然用力,力气大到诸伏景光甚至怀疑骨节会因为松田阵平的动作而发出嘎吱的声响。
接着,诸伏景光看到了那双暗青色的眸子中燃起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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