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好。”大丫头头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一时手足无措,张大娘一个指挥,她才有一个动作。
听见大丫头的声音,已经走出门的何三郎猛然一惊,见鬼似地扭过头,死死地盯着大丫头,“你……你没事?”
但大丫头根本没空搭理他,反倒是带着妹妹趴在门口的二丫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赶紧领着妹妹跑了。
何三郎惊疑不定地去烧热水了,路过门口时还踢了门框一脚,啐道:“真是晦气!”
但屋子里,祝氏的生产却十分不顺利。
张大娘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按照多年的经验判断,羊水已经流得差不多了,是该生的时候了。
可是,祝氏的产道却怎么都打不开,张大娘急得团团转,“这……这么如何是好啊。”
大丫头颤抖着问:“大娘,我娘怎么样了?”
张大娘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实话实说:“是难产。若是没有催产药,这胎只怕是难。”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产婆,她太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发善心,什么时候必须狠心说出真相。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过鬼门关。祝氏这一胎还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却突然早产,自然更加危险,那是半点都耽误不得。
“催产药?”大丫头一听,脸上立刻就露出了苦色。
对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来说,药就是最大的奢侈品。平日里生了病,能扛过去就自己扛过去,实在抗不过去了,才会去买药。
但病情真的拖到那个时候,买药往往已经没有用了。
面对病魔,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尽量不生病。
都是穷人,大丫头的为难,张大娘如何不知道?
她咬了咬牙,对大丫头说:“你去我家,叫我儿媳妇用蓖麻油炒一个鸡蛋来,说不定有用。”
这是个土方子,张大娘接生以来却经常用,因为找她接生的,大部分都是穷人。
只是,像这种连油和鸡蛋都要她自己出的,还是头一回。
“诶,诶,多谢大娘!”大丫头如蒙大赦,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门外突然有一只大手,猛然拽住了她,在她想要喊叫时,又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喊,是我。”何三郎的嗓音压得极低,“我问你,你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丫头急道:“爹,娘难产了,我得赶紧去给娘找药。”
何三郎怒道:“我问你,你娘到底怎么了?”
大丫头心中既焦急又愤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奋力将他推倒,“难产了,难产了,你自己看不到吗?”
说完,她不想再耽误一刻,迅速跑走了。
何三郎震惊了许久,才接受了自己被十岁的女儿推倒在地的事实。
他心思数转,不得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只烧鸡大丫头根本没有吃,而是给她娘了。
大丫头的确没吃,虽然她馋的不得了,但想到娘怀孕已经七个月,却半点儿好东西都没吃过,还有比她更小的两个妹妹,她生生忍住了。
祝氏和两个小女儿问起的时候,她只说自己吃过了,让母亲多为肚子里的那个着想。
一只烧鸡,被母女三人分着吃了。
因为她们的肠胃太久没有接收这种油腻的东西,再加上这烧鸡已经开始腐烂,三人的肠胃都受不了,一连跑了好几趟茅厕。
两个小女儿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虚脱。可怀孕的祝氏如何受得了?她直接就要早产。
这些细节何三郎自然是想不到的,此时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喜一时忧,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喜悦上。
——虽然计划有变,但总算有理由让那老狐狸拿出内丹了。
约过了有一刻钟,张大娘的儿媳妇柳氏端着一只陶碗,和大丫头一起回来了。
彼时何三郎正心不在焉的在厨房烧火,张大娘和柳大嫂一起,把祝氏扶了起来,强行把半碗蓖麻油炒的鸡蛋给她喂了下去。
大丫头焦急地问:“大娘怎么样,我娘有救了吗?”
张大娘有些无奈,“哪有这么快?得等一会儿才能看出效果。”
又过了片刻,原本快要昏死过去的祝氏,又哀哀地喊起痛来。
张大娘急忙去摸她的产门,见产门已经逐渐开了,当即大喜,吩咐儿媳妇和大丫头,“成了,成了,你们两个快去端热水,准备剪刀。”
柳大嫂可怜大丫年纪小,就对她说:“你去准备剪刀,我去端热水。”
说完就往厨房走去。
她还没进厨房,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儿。进去一看,就见何三郎窝在灶旁,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里添柴火。
浓重的黑烟从锅里冒出来,味道十分呛鼻。
经常做饭的柳大嫂心里“咯噔”一声,急忙上前掀开锅,果然见里面一滴水也没有添。
她心里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指着何三郎的鼻子骂道:“叫你烧水,你烧的是什么水?平日里不算个男人,不顾家小也就罢了,这会儿你媳妇正给你生孩子呢,你烧个水都不会。”
都是邻里街坊,各家什么为人大伙儿心里都清楚。只是别人家的事,外人到底不好多管。
这会儿柳大嫂也算是逮住机会,骂他几句替祝氏出一口气。
何三郎一惊,魂魄重归七窍,急急忙忙起身一看,见锅底被烧得一片通红,一时呐呐无言。
至于他为什么被一个女人糟践了还能忍气吞声?
盖因柳大嫂生得榜大腰圆,几条街都是出了名的泼辣女子,而何三郎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自知不是她的对手。
说白了,还是欺软怕硬。
何大嫂气得不行,又怕立刻添水坏了祝氏的锅,只得敲开了邻居家的门,借人家的灶房一用。
隔壁邻居得知情况之后,也都可怜祝氏,不但借了灶房,夫妻二人并十三岁的大女儿,也一起帮着烧水送水。
前前后后又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天都蒙蒙亮了,祝氏才拼死生下了一个浑身青紫的孩子。
随着张大娘一句“生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是都过了老半天了,也不听那孩子的哭声,不免让人心里发沉。
柳大嫂小心翼翼地问:“娘,男娃还是女娃?”
张大娘沉默了片刻,说:“是个男娃。”
“男娃?”门外的何三郎听见了,又惊又喜,跪在地上拜谢上天,“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们老何家有后了!”
片刻之后,张大娘抱着一个用旧衣服包起来的孩子,走到了何三郎面前。
何三郎急忙起身,激动地接住,却见孩子满脸青紫,半点呼吸的迹象都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颤抖着问。
张大娘叹道:“早产加难产,胎里又没养好,生下来就没气了。”
一瞬间,何三郎就要疯了。
第40章 一地鸡毛的何家
“你胡说,你胡说,我儿子,我儿子不可能是个死胎,不可能!”
盼子多年,得偿所愿之日,便是品尝绝望之时。
才得到,就失去。
世间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吗?
张大娘不顾他发疯,淡淡道:“我会让我儿媳留在这里,帮祝娘子收拾干净。至于这个孩子……好歹也曾条性命,你若是有心,就找个地方埋了吧。”
这个时代,夭折的孩子一般都是找个沟子扔进去,为的是吓唬后来的短命鬼,不要再投到他家里来。
但何三郎兀自疯疯癫癫的,不肯接受儿子才出生就已死亡的事实。
张大娘摇头叹了一声,就走了。
活了大半辈子了,又是整日里东家奔西家跑的,张大娘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
她所有的同情,都是给可怜的祝氏并他家里三个女儿的。
至何三郎,不过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不是他整日里不知养家,反而要拿祝氏辛苦赚来的钱去胡混,祝氏肚子里的胎儿又岂会如此虚弱,经不起一点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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