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酒的自我修养(86)

　　蓝宝石般的双眸像是蒙上了灰尘般暗淡无神的扫了一眼客厅,然后将帽子挂在衣帽架上，继续在玄关换他的鞋子——
　　正在换鞋子的赭发青年突然顿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那个大大方方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黑发男人。
　　而男人此时也放下书本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与半年前没什么区别的温和笑容，对震惊的猫猫从容的打着招呼
　　“嗨，好久不见,亲爱的。”
　　“……”
　　中也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男人死死地摁在了沙发上,埋首在他的脖颈上,像是个变态一样深深的嗅着——
　　熟悉的味道让他几乎就这样落下泪来。
　　“中也？”男人不理解但不妨碍他立即抱住投怀送抱的猫猫像是撸猫一样安抚着对方，“抱歉让你担心啦，不过你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只不过是需要把马甲摘出去才在御柱塔又待了一段时间,顺便还完成了今年的学术论文……”
　　赭发青年暴怒而阴郁冰冷的抬头盯着这个一脸若无其事的男人，咔嚓咔嚓着握紧了拳头，唇角扯出一抹怒极的冷笑。
　　“中……唔。”
　　“你还知道我担心的要死是吗！”戴着黑手套的一拳狠狠的砸在男人的侧脸上,几个月来的难过不安在此刻全部转化为了对着罪魁祸首怒不可遏的暴走！
　　不等男人说什么,新的一拳已经砸在了男人脸上对称的位置。
　　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猫猫穷尽这辈子文学素养的怒骂！
　　“你这混蛋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既然这么不怕死就给我去死吧！你这蠢货！白痴！”
　　草本盐难得被自家猫猫给从沙发上打到墙上,切身体验了一番打是亲骂是爱的表白——不不不不能算是表白，好吧他就是在被自家猫猫狠狠地殴打,而且还不能太躲着的那种。
　　最后只剩一口气、像是破布一样被丢在猫猫拆家后的废墟客厅里时,草本盐听着中也愤怒又后怕的声音,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鲤鱼打挺自愈跳起来。
　　总之,自知理亏的男人隐约听到了自家猫猫打电话叫港口黑手党医疗班的治愈系异能力者来家里的时候,狡猾又怂,顺势就睡了过去继续装死,然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心情真是忐忑又高兴，还有些不习惯的别扭。
　　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体的创伤在外界能力的干扰下很快愈合，草本盐到底还是不舍得让自家猫猫难过太久，便在确认医疗部的家伙离开后，才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沉默良久。
　　“抱歉……让你担心了。”
　　中也嘲讽的咧咧嘴，眼角还红着“你好像很意外我会担心这件事？”
　　“……嗯。”黑发男人从床上坐起来，点点头，像是十分钟前还剩一口气的不是他一样，“我有点儿高兴，也有点儿不习惯……说真的，我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为我担心。不，我不是说你不会担心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担心我。”
　　“哈？！”中也火气又上来了，抬手揪住男人的衣领凑上去怒瞪，“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担心你吗？我和你交往了那么久我不该像是家人一样担心你是吗？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吗！”
　　“我知道，我很高兴，中也，我只是……”男人垂下眼，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有几分茫然，“我只是不知道我也会被这么担心……毕竟我很强。而且在战斗里不小心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人总是会失败的，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你够强的时候，只有你才能去解决某些问题的时候，你必须去战斗的时候……就得做好一切关于成败的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
　　“关于成功后的掠夺和失败后的被掠夺——活着的人也只能考虑这些了吧？不，我是说……我不知道我也会因为单纯的喜爱而被担心。”
　　“呵？”
　　“我以为，我只会被担心胜败——在我输掉后，那些活着的人关于自身利益的担忧。”男人伸手搂住了自家猫猫的腰，把脸贴在对方的胸腹，闭上眼睛，声音里是浓浓的倦怠叹息，“抱歉，我现在才明白家人会有的心情，也发现自己其实是期待着能被你担心的。”
　　中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压着鼻音，掌心重重的落在男人的头顶“你是……不知道这世界上会有人爱你吗？”
　　“我现在知道了。”
　　无论自己做了多么周全的计划，也不该忽略爱人的心情。
　　……他之前只是不知道爱人会有这样的心情罢了。
　　撒谎，你明明也是期待着的。
　　就像是个故意闯祸想要确定父母对自己的爱的孩子一样，幼稚又可怜的、不安的期待着。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原谅我吧，中也。”
　　中也有很多的疑点。
　　他知道这人不像自己始终是个孤儿。
　　草本盐这个男人是有家人的。
　　按理来说他是应当知道家人式的担忧的，不是吗？
　　他不相信男人之前的家庭会没有人情味到这种地步。
　　不过现在不是非要说这个的时候。
　　“好吧，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那我可以吻你了吗，中也？”
　　吻？你怎么有脸在这种时候说要接吻？
　　中也内心嘲讽的拒绝着。
　　然后用力的捧住了男人的脸，像是许久未曾喝水的荒漠旅人，凶狠的吻了上去。
　　他需要足够激烈的证据来说服自己的身体，某个重要的狗男人已经确确实实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来。
　　让人安心的……久违了的饭菜香气。
　　中也躺在床上，甚至从猫腰子的酸软中感受到了幸福。
　　黑发男人坐在床头，一边给猫猫喂粥一边讲述着整个计划的后续。
　　“最终的和平协约是……掌握着控制权外者力量技术的我被删除关于石板的所有记忆，并且不得再从事德累斯顿石板的相关研究，这意味着石板无法被进一步解放。”黑发男人描述着自己使用草本盐这个马甲也仍然是个牺牲品的不公后果，神情平淡的像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他们害怕石板最终唤醒的不是普通的权外者，而是王权者级别的战斗力。”
　　“……”中也脑子里空白了一瞬，“你说什么？”
　　“我之所以晚回来这么久，是因为那些人要确认我确实失忆了。”
　　中也一把抓住男人想要继续给自己喂粥的手腕，深呼吸着让自己不要气到原地炸裂“所以你就让那些人对你的脑袋做了些什么？我可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具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
　　“总要有人去解决纷争。”
　　“那也不该都是你！”无论是作为莱恩修斯在欧洲一挑五和超越者们同归于尽，还是在御柱塔作为草本盐被删除记忆！
　　“中也。”男人黑色的眼睛很是平静的注视着他的蓝宝石，“我的精神力还是蛮强的，所以不用担心会被毁掉记忆。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最好——中也，你应该还记得我们讨论被污染的圣杯那个话题时，你的观点。你也想结束异能者之间的战争……对吧？毕竟组织牺牲的人太多了。”
　　仿佛一桶凉水从头浇下，中也脊背冰凉的松开了握着男人的手，呆呆地望着他。
　　“……”良久，中也咬着下唇，抽着凉气似的，缓缓开口，“你如果只是为了反驳我，那么你成功了。”
　　黑发男人放下粥碗，凑上去捧着猫猫的脸亲了亲。
　　“我只是想说，我确实能做到很多事情，并且愿意为了你的愿望而牺牲自己——虽然那一切的计划原本就有我的参与，但是没有我也确实难以成功。”说不清是在安慰还是在插刀子，男人轻笑着松开了自家饱受打击的猫，起身，“但我还是很高兴，中也其实并不想失去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完好的活下来，反而是我不希望出事的那个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