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失格(76)
“是指……”
“嗯,理论上,当无惨死亡时所有被他控制着的鬼都会死,但是吃掉我的不算。”
“那样的鬼有几位?”
“我想想,我母亲,那对笨蛋兄妹,还有意外饮过我三滴血的半个弟子,继国,你听过这个姓氏吗?”
“……”产屋敷没有说话。
“安心啦安心啦。”太宰治摆摆手,“反正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都会在那之前下地狱哦。”
……
在发动最后决战前需要积攒实力,此外最重要的就是按兵不动,产屋敷更加忙碌了,而太宰治则回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他的消遣是看院落小山石围成水池里肥胖的游鱼,偶尔会写点文章。因为是不能发表的文章,就连小庄编辑都没有看,而鬼杀队中的人,除了蝴蝶香奈惠好像之后产屋敷家人知道他的身份,其他人都与他保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距离。
有一天他看见了珠世的衣摆转过游廊拐角,却没有叫住她,就看着她渐行渐远。
“太宰!太宰!”终于,迦勒底从遥远时空外传来了新的讯息。
“找到了,第二圣杯的下落!”
第44章
愈史郎发现, 某天晚上之后,珠世大人的情绪就很不稳定,而这某天晚上可以具体到“是她去蝴蝶邸送笔记的当夜”。
他也说不准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那天晚上愈史郎在距离蝴蝶邸不远处放风,一双略有些凶恶的吊三角眼恶狠狠地锁死被修剪得体灌木掩盖的建筑物。
预计珠世大人会在放下笔记本后就离开, 结果却拖了将近小半个时辰,钟表店的西洋座钟隔着橱窗晃动与地面垂直的下摆, 叮当叮当响了四声,鬼灵敏的听觉捕捉到扩散在空中的悉悉索索的哭声。
他还以为是错觉。
“珠、珠世大人?”心里实在担心, 就违背了珠世大人“留在原地戒备”的吩咐, 顺着两边长满野草的小道走二十米,意外看见了躲在合抱粗树后掩面哭泣的女人。
[不可思议。]
这是愈史郎的第一个想法。
[不可原谅。]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在他伴随珠世的二百年中从没见过她哭泣的模样,外形看她或许是再典型不过的大和抚子,内在却跟皮囊有很大的出入, 愈史郎想要将珠世大人比作繁花, 可她却跟坚韧的苇草更加匹配, 拥有百折不挠的韧性。
除了无惨, 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宣泄仇恨;除了过去, 没有什么能打败她。
愈史郎第一次看见她哭, 靠近鬓角的发丝从后脑勺的发髻中滑落, 柔弱地垂在她的手背上,面孔被手掌覆盖住, 只能从她不断起伏的胸膛中看出在哭。
她有个愈史郎才发现的小习惯, 抽泣着抽泣着会开始打嗝, 声音不大,有少女般的可爱。
“是鬼杀队的成员……冒犯您了吗?”他咬牙切齿从利齿缝隙间挤出几个字,愤怒得恨不得直接冲撞开蝴蝶家的大门,把香奈惠抓出来锤穿地心。
“不,不是。”珠世看破了愈史郎的想法,手背带走两滴眼泪说,“我是因为高兴而落泪。”
[啊?]
[不,怎么看珠世大人都跟高兴搭不上边,您分明是在难过。]
“那个孩子能够转世,真的是太好了。”她说。
[听说有执念的人会在三途川的水边徘徊不去,迟迟不肯重新进入轮回,他们大多都在等在自己未曾谋面的亲人,我或许也想过,夫君和他会不会在通向天堂与地狱的岔路口上徘徊不去,就为了与我再见一面?他们肯定是会上天堂的,尤其是治君是那样好一个孩子,而吃了自己孩子的我只能下地狱。]
[能够像现在这样,在奔向死亡的途中再见一面,真的是太好了。]
愈史郎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珠世始终不肯说,她回去后踟蹰了好几天,将自己没日没夜关在新居的房间里,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有天晚上愈史郎代替她出诊,回来时发现珠世不在家。
——她又去了蝴蝶邸。
可惜这一次,凭她怎样敲门,等待,都没有等来归人,邻居赶时髦地去看了帝国剧场新上演的《茶花女》,茶花女九点半才散场,到家是十点以后,正好看见在门口徘徊的珠世,她的长相实在符合时下人的审美,又温婉得没有攻击性,女主人好心说:“这家人搬走了哦。”
“啊,是吗?”珠世陡然惊道。
“好像说是完成了学业要回乡下老家继承医馆。”这是蝴蝶香奈惠对邻里的说辞,“九州的乡下地方,或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走得非常急。”
珠世想:[可不是要走得急吗?在发现了她是鬼之后,鬼杀队的剑士怎么可能将自己暴露在鬼的眼皮底子下。]
这样想想,她冒然前来探访也是不智的行为,说不定鬼杀队的人在附近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
珠世好像才发现比飞萤还要硕大的漏洞,又慌忙地跑回去,她终于恢复了以往的谨慎,时时刻刻关注周围环境,就怕沾染上甩不掉的尾巴。
[如果我被抓捕,愈史郎会怎么样?]
很难用言语描述她心灵的混乱,对养子的思念、看见他转世蒙受的巨大冲击与电影晃动镜头似的不真切感,沉淀在最深刻角落的微妙失落,还有过去经历导致的烙印在灵魂上无法磨灭的自责,错综复杂而神经质的情感藏在她抖落的发丝里,咬出缺口的半圆形指甲里。
它们合在一块儿,让珠世失去了应有的优雅、从容与镇定。
可现在,梦醒了,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是不应该去追寻,不应该去寻找太宰治的,它只是自己沉重复仇生涯中的浮光掠影,哪怕是出于一名母亲对儿子最低等的爱,都要保证他们的未来成为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与鬼产生关系,只会缔造悲剧。]
回新住所时正巧看见愈史郎火急火燎地跑出来,电车架在铁轨上轰隆隆隆划过,车头的灯光照亮了黄黑相间的栏杆,信号灯显示为红灯,穿着和服与洋装的男人女人布景板似的停留在人行横道两侧,东京的夜晚太繁华了,灯笼、铁灯杆驱散一圈暗影幢幢的混沌。
珠世站在光影交界处上对愈史郎微笑:“回去吧。”
她再也没有去找过蝴蝶香奈惠,见到太宰治的夜晚被封存在了记忆深处。
……
大约半年后,会说话的乌鸦找到了珠世的新居所,从他脚上装信件的小竹管里抽出一封长信。
大体是希望珠世一同研究对无惨的药物,并且附上了蝴蝶香奈惠最新的研究成果,鬼杀队寻找到了吞噬细胞的原材料,其含量是珠世从自己身体中提取出的数倍。
[合作的话,是不是就能研究出足以杀死无惨的药物?]
她好像看到了一线足以穿透厚重乌云层的黎明曙光。
还有就是……
[那个孩子是出现在香奈惠家的吧?]
如果那一面不是梦幻的话,真希望能够从远处,再看他一眼。
……
“第二圣杯的能量波动出现在名古屋附近的身上,是没有名字的小山,除了普通野兽外只有一处有人类波动,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唯一一户人家就行了。”
“然后就是回收圣杯。”
达芬奇亲发出指令时太宰已经在深山里跋涉,身后跟着炼狱杏寿郎与甘露寺蜜璃。
甘露寺是才上任的柱,而炼狱曾经是她的师傅,根据鬼杀队与太宰治达成的契约,在发动最终决战之前他不能被无惨找到,需尽量避免外出,哪怕是因要事出门也需要有两名柱轮流守护。
他在宅在家中这件事上不算任性,只要有足够的书本与打发时间的方式,呆几年或许都没问题,对拥有漫长时间的生物来说,时间流速仿佛都放慢了。
于是,前往名古屋成为了他首次外出申请。
目的是什么无人过问,柱的职责只有陪伴、保护,必要时甚至可以在周围警戒,如果太宰治拒绝他们的靠近。